眼前的这个相柳还和多年前第一次见面时候一样，说起话来小心翼翼的——除了体型变大以外，叶克看不出哪里不一样。
"恐惧、自私、怨恨、孤单、贪心，"叶克伸出五个手指，看着沉睡的脑袋们，"听起来有点麻烦啊。"
"现在他们还睡着，可一旦他们醒过来，就会强制让我进入睡眠。"相柳说，"在这之前，叶克大人，您能不能帮我找回'善良';？我们几个里面，唯一能对抗他们五个的，只有善良。"
"所以他们才把善良抛下了？"叶克问道，"但很奇怪啊，他们为什么还告诉我希望找回善良？"
"我也不清楚，或许因为他们想把善良当作再次通过万世门的门票？"相柳说，"既能回到海的尽头，又能抛开善良，一举两得。"
"你们之前擅自离开海的尽头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叶克看着增长了无数倍的相柳，"你们付出的代价想必...比得到的更多。"
相柳点头，"那一天是我值班，可我却在工作中打起盹儿，'孤单';趁虚而入，我还没来得及叫醒'善良';，他便压制了我的力量，带着大家前往近海，他其实并不坏，只是想找找有没有可以聊聊天的家伙，但没想到的是，'贪心';在这个时候也苏醒过来，他怂恿'孤单';去引诱人类，告诉他们前方有巨大的宝藏，'孤单';原本并不愿意这么做，可当他和人类搭上第一句话开始，他就不愿意再放弃这个机会。"
"孤单吗..."叶克像是在自言自语，"那天他应该很开心吧，毕竟那么久没有见过其他生物，肯定有很多话想说。"
"但他却是最懦弱的一个，"相柳说，"为了能和船上的人类多说几句话，他答应了'贪心';的提议，将人类的船只引到海的尽头附近。"
"海的尽头所拥有的力量不是人类的船可触及的。"
"说实话，当初连我也没有想到这一点。"相柳说，"我虽然被他们压制了力量，但依然可以看到他们的所作所为，当时我就想着，带到海的尽头也没什么，只需要等'善良';醒过来，再把人类的船带回去就好了，海的尽头一直安静的可怕，偶尔出现人类的声音连我都觉得很亲切。"
"记忆里那里全是大漩涡和没有规则的洋流，"叶克说，"所有力量都汇聚在一点，光是海面的复杂程度就足够让人类的船七零八落，更别说还有净化的力量——巨大的压力会把船上的一切都压成粉末的。"
"那是...噩梦一般的回忆。"相柳闭上眼睛，声音都在颤抖，"就像您说的，平日里我并没有感觉有威胁的漩涡，就是那个巨大的黑色的漩涡，人类的船靠近的时候就和一只小蚂蚁一样被吸了过去，船上的哭喊声都被净化的力量吸收，我眼睁睁的看着人们惊慌的表情变成绝望，看似坚固的船很快就从漩涡边缘开始下滑，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船就碎成了一片一片，最可怕的是，这一切都无声而寂静的开始又结束。"
"'贪心';和'孤单';会自责吗？"叶克说，"毕竟这件事因他们而起，海的尽头肯定会因为这件事惩罚你们的。"
"自责？"相柳轻轻的叹息，"他们根本来不及自责，就算是'贪心';，最初也只是想把人类带到海的尽头作为陪伴而已，他们哪儿想到是这个结果，'恐惧';在那一瞬间被放大，其他的我，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被巨大的恐惧所支配，等我再次苏醒的时候，'恐惧';已经带着大家逃离海的尽头了。"
"逃离的代价，又是善良吗？"
"不，并不是。"相柳说，"'善良';似乎是被'怨恨';主动抛下的，从海的尽头逃离后，更多的污浊自然会重新回到我们身上，我们刚开始以为这就是大海对我们的惩罚，可事实上，全身污浊根本算不上什么。"
"...总觉得已经是很严酷的结果了。"
"海的尽头为了惩罚我们，削弱了其他几个我，唯独加强了'善良';的力量，"相柳说，"这样一来，之前对人类所做的一切因为善良的存在，都变成了深深的自责和愧疚，这种痛苦日复一日的折磨着我们，比寂静的工作更加难熬，而且还在一天天加强。"
无限增强的自责和愧疚...叶克心想，这种惩罚会让人痛不欲生的。
"就在这时，我们遇到了一位...水神，共工大人。"相柳看了看自己沉睡的伙伴们，"那个时候其实我们已经想要放弃生命了，愧疚已经压的我们喘不过来气，逃离的一路上没有一个地方愿意收留我们，一切又和从前一样，我们被嫌弃，被唾骂，直到遇见了共工大人。"
"共工..."叶克回忆着这个名字，"掌控洪水的神明吗。"
"共工大人接纳了我们，希望我们的力量成为他的左膀右臂，"相柳说，"刚开始我也是很开心的，能为神明做事是值得骄傲的，愧疚也一天天消减，但后来我发现，共工大人似乎是希望我们去增强洪水的破坏力，于是我和善良提议是不是该考虑离开这里，没想到遭到'怨恨';与'自私';的强烈反对，他们觉得就是人类让我们变成现在的样子，我们去报复他们有何不可？"
"传说那位共工大人，"叶克说，"虽然很有能力，但暴躁易怒，经常做出很极端的决定。"
"确实如此。"相柳说，"我和善良没想到他们会和共工大人告密，在那之后没多久，善良就突然消失了。"
"真不敢相信这些都是发生在你身上的，"叶克说，"明明是一个整体，竟然会分裂成完全独立的个体，彼此争吵，彼此怀疑。"
"我也没想到会如此..."相柳再次低着头，"所以叶克大人，我想向您请求，能不能通过万世门帮我把善良找回来？一旦找到他，我就可以再次把大家合为一体，重新变成唯一的自己，再次回到海的尽头，只有那儿能收留我们。"
"虽然我很想用万世门帮你..."叶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但很抱歉，目前我还做不到。"
"为什么？"相柳吃惊的问道。
"说来话长，"叶克说，"总而言之，现在的万世门还很弱，力量不足以前往很多地方。"
"是...碎片的原因吗？"相柳说。
叶克愣了一下，"你怎么会知道的？"
"传说，万世门碎了，没想到是真的。"相柳看起来很难过，"如果连叶克大人也没有办法的话，那恐怕我们只能继续跟随共工大人了。"
"虽然还不能用万世门，"叶克看了看天空，很快就要天亮了，自己得抓紧时间，"不过我大概知道你的'善良';兄弟在哪里了。"
"...真的吗？"
"八九不离十吧，"叶克笑笑，"把大家都叫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