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认识？"关清看着叶克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田记食堂的老板上下打量了叶克半天，眉头都皱的能夹住豆腐皮了，"不认识。"
...还真是干脆彻底，叶克心想。
眼前的这个人叶克再熟悉不过了——当然，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名叫田北，叶克曾经在他的店里做兼职，是个脾气暴躁的老爷子。
"是个人类。"就在叶克还在回忆过往的时候，田北粗声粗气的说道，"关清，你怎么带了个人类来？"
"这有什么奇怪的，"关清故作镇静的说，"人类在夕之国不是很常见。"
"可是我没见过他，新来的？"田北似乎没打算略过这个问题。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算新来的，只不过平时都不怎么出门。"关清尽可能的不提起暂住证的事情。
田北明显不相信关清的话，转头看着叶克，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叶克赶忙点头支持关清的说法。
"那倒真是奇怪了，"田北说，"这么多年我还第一次看漏了人？前几天不是盛传有个没有暂住证的人类吗，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这句话明显是冲着叶克说的，而且是疑问句。
怎么办，回答有的话，他万一让我出示暂住证就悲剧了，可如果说没有，估计会更惨。
"说话啊，"田北不依不饶的，突然他眼睛一亮，一把抓起叶克的手腕——袖口上别着还未生效的暂住证，"这不是....有暂住证吗，你看你紧张的样子。"说完就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松开了叶克的手。
欸？叶克再次看了看自己的暂住证，果然，徽章上还是空白一片，暂住证依然没有生效。
所以，老板是特意装作没看见吗？
"那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得聊一聊我俩的事情了？"卷成筒的报纸拍在关清头上，田北抓住他的耳朵就往后厨走，"让我好好教教你应该怎么写新闻！"
"疼疼疼疼..."关清大叫着被拖进厨房。
留下叶克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周围的妖怪们都窃窃私语的看着他。
"小子，你也进来！"田北的脑袋从厨房门探出。
叶克想都没想就站起身，快步走向厨房。
不锈钢操作台，整齐的锅灶，穿着工作服的厨师们，叮叮当当的厨具碰撞声...
这是叶克对于餐厅后厨的概念。
但眼前这...算什么？
不到十平米的屋子，两个锅放在灶台上，并不大的水槽和冰箱，看不出里面都有什么的储物柜。
什么都没有了。
哦对，还有两个人，一个叫关清，一个叫田北，加上自己，一共有三个。
这也就意味着...
田记食堂的后厨，没有厨师？
"哎哟，这是进来一个人类咩？"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尖尖的声音。听起来像一个女孩子。
"可不是可不是，田北竟然让人类进厨房？这活儿没办法干了。"另一个声音附和道，也是个女孩子。
"我觉得我俩可以辞职了，现在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工资都少了咩。"尖尖的声音又说。
"就是就是，田北还动不动就大声叫嚷，我这偏头痛的毛病定是因为他。"
"好了！你们好好做饭！"田北吼道。
"就知道发脾气，性格太差了咩。"
"同意同意。"
"闭嘴！"叶克感觉到后厨的窗户都要被田北的声音震碎了。
这时，灶台上的锅竟自己动了起来，各种食材和调料接二连三的进锅，就和锅自己长了两只手一样。
叶克四下看了看，关清正在和田北争论，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他往前挪了几步，很快就走到了灶台边。
"我们今天晚上就辞职咩？"刚才的声音之一正在小声的说话，不站在旁边根本不会听见。
"可以可以，我昨天已经和那一家餐厅老板谈过了，他同意给我们更高的工资。"另一个声音说道。
这是真的要跳槽吗？好可惜，自己还没有吃到传说中田记食堂的饭，厨子就要辞职了。
"你说田北会挽留我们咩？"
"不会不会，他肯定会超级凶的说，都滚蛋吧！老子不需要你们！"
顺着声音，叶克终于看到了这里的厨师们。
"嗯，我也觉得是这样咩，哎，如果他挽留一下我还是会考虑的。"尖嗓子的声音来自左边的炒锅，金色的炒饭在锅内来回翻滚。
"妄想妄想，他早就不想用我们姐妹俩了。"这来自右边的煮锅，锅里咕噜噜的煮着面。
"锅...说话了。"叶克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忍不住感慨，"连锅都是妖怪吗..."
刚才还在工作的锅们突然停了下来。
"这是个傻子咩？"
"不可不可，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他肯定是视力不好，不能歧视他。"
"可我们俩长得并不小咩？"
"是的是的，但对于人类来说，应该挺小的。"
这一次，叶克终于看清楚了，两口锅的左右两侧，分别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一个带着白帽，一个带着红帽，两个小小人长得一模一样，都有着人类的长相，但都只有一颗蚕豆大小，她们在空气中来回挥挥手，食材和厨具就都和长了翅膀一样自己飞起来，看起来非常熟练。
"你们也是...妖怪？"叶克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完全没感觉到这两个小家伙的妖力，但这种长相的又不应该是普通人类...
"这个人类竟然说我俩是妖怪咩？"
"无礼无礼，我们姐妹俩可是来自食之国的高等精灵，才不是什么妖怪。"
高等精灵是什么东西？反正...也不是人类就对了。叶克心想。
"你们俩真的要辞职吗？"叶克小声的问道。
两口锅同时停了下来，小家伙们看着叶克。
几秒后。
"那个...锅要糊了。"叶克说。
"呀呀呀！"两个精灵同时尖叫，"怎么办！辞职的事情被人类听见了！怎么办！"
"给他下毒怎么样咩？"
"可以可以，就选用那种一辈子说不出话的毒药怎么样？"
叶克一脸黑线，"喂，我说啊...你俩的话都被我听见了。"
又是一阵尖叫。
"别叫了！"田北的声音再次引起叶克的注意。
"田老板，我并没有觉得我这篇报道写的有什么问题。"关清背靠着墙，神情自若的说，"虽说大家普遍不知道您的身份，以为您不过是个小餐厅的老板，但我对您的身份可是清清楚楚。您不仅是夕之国最大建筑商的老板，还是建筑协会背后的主席——当然了，这一条我这次并没有写到报道里。"
"你这是在威胁我？"田北说。
"那当然不是，我不过是写点东西维持生计，您也知道，结缘神殿的生意一直不太好，我总得想点办法，"关清笑眯眯的，似乎就等着这一刻一样，"但如果您能在之后的工程中帮我多做做广告，神殿的生意一旦好起来，我自然不用再写东西了，当然，也不会有第二篇报道了。"
"如果我不同意呢？"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啦，"关清还是笑眯眯的，"可您也看到了，自从报道发出后您这儿的生意远不如从前——虽说您可能也不在乎这个小铺子，但当大家知道区区一个人类竟然在夕之国赚了这么多钱，他本人还是协会会长的时候，估计您的其他东西也会受影响吧？我记得您有的业务是专门为了帮助人类秘密进行的，那样的话..."
果然，眯眯眼都是怪物。关清这家伙，最初曝光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吧。
人类在这里竟然这么不受欢迎，这是叶克万万没想到的。
"我可以把这家店给你。"想了一会儿，田北说，"招牌不变，店里现有的东西都可以用，每个月的收入可以分给你一半。"
关清没有立刻回答，然而他抖动的双腿出卖了他——田记食堂收入的一半，定不是个小数目。
"不过有条件，"田北说，"第一，我要求结缘神殿为这里的客人提供免费咨询，第二，你必须澄清你报道中的错误（虽然报道总一切属实），第三，你需要自己招聘员工。"
"这么好的一家店，说送人就送人了吗？"叶克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嘴。
"没办法，我没什么时间管这里，有个人接管也不错，"田北愤恨的说，"而且对待关清这种家伙，与其和他讲是非，不如直接分给他利益，我实在是不想把时间耗费在他身上，只要能最大化减弱影响那篇报道的就好。"
叶克转头一看，关清已经拿出计算器和小本子不停的算着什么，一脸捡了便宜的样子...
"你到底有没有仔细听他说的条件？"我问关清，"你要自己招聘员工欸？"
"怕什么，我重新和他们签合同，就算是重新招聘了，小事情小事情。"关清毫不在意的挥挥手。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刚才，那两个厨子说要辞职了。"叶克说。
"没关系，厨子吗，走了可以..."关清突然停笔，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叶克，"什么？厨子要辞职？他们可是田记食堂最重要的角色啊！"
半小时后。
"好了，该交接的我已经如约交接给你，最后的协议等你重新发布报道后我再签字，"田北扔给关清一摞文件，"对了，两个厨师这个月的工资也要从本月收入里扣除，大概占了...三分之一吧，你记得给他们支付了，这几天你们可以先做足准备，店铺暂时关门也没事，那就这样，我有点事，先走了。"
留下无语的叶克和依然充满斗志的关清。
"怕什么，不就是没有厨子了吗！世界这么大，我还不信找不到！"关清边说边看着过去几个月田记食堂的账单，越看声音越小，最后他抬起头，失落无比的说，"叶克，我被这老头儿坑了。"
"你本来就被坑了。"叶克根本不想说话，"没有厨子，开什么饭馆啊。"
"不是这个..."关清不停挠着头，"我刚才看了账单，这里近一年的收入都是负值。"
什么？这一点叶克倒是没想到，明明看起来生意那么好啊？他接过关清手中的文件，满篇的红字让叶克也傻了眼。
食材本身就极其昂贵，厨师工资也高的离谱，还没算水电气和损耗什么的...
这完全是一个倒贴的店啊？
"可是老板...田北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是很亏吗？"叶克不解的问。
"你问我我问谁啊？"关清说，"他的重点业务并不在这里，所以可以用其他的业务来补缺这一块，但我们..."他可怜巴巴的看着叶克，"我只有你和一个没有客户的神殿。"
"重点是你还想都没想就签了字..."叶克也开始发愁，原本就入不敷出，这下子更麻烦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先要招聘一个厨子，但问题是，就算能找到人也没办法付工资啊..."
"如果有那种不要工资的厨师就好了..."关清叹息道。
"怎么可能。"叶克也没有办法了，自己又不怎么会做饭，怎么办？
这时，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大门前响起。
"您好，请问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