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室里，戚误生和一名四十多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
一名八九岁的少年站在墙边，好奇地打量着墙上的奖章和照片。
戚误生穿戴得体，衣衫整齐。
虽然是坐在沙发上等待。
但他的屁股只有一半沾在沙发边缘。
这样方便在见到领导时，第一时间站起身迎接。
和他同行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运动衫，看样子是戚误生的晚辈。
两人在接待室的模样，像极了做错事叫家长来的学生。
“戚老师，曾政到现在还没来，是不是故意把咱们晾在这里，给咱个下马威啊！”
中年男子率先坐不住，靠近戚误生悄声说道：
“戚老师，没见到面架子就这么大，见到面儿后，还不定怎么羞辱咱呢！”
“要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两年前，曾政为帮戚误生吸引火力强行赶鸭子上架。
可未曾想，曾政竟然绝地求生，创造了世界杯奇迹。
如此一来，戚误生在球迷眼中，直接成为了“反面典型”的代表。
这两年中，每一次曾政率队夺冠归来，戚误生都会被媒体们拖出来“鞭尸”。
在这些媒体和球迷不负责任的非议下，本就没什么交集的二人更没了见面的理由。
两年间，两人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现在戚误生突然冒昧登门儿拜访，的确有可能遭到曾政的冷嘲热讽。
“小李，别乱说！”
戚误生脸色一板：“都快四十的人了，看待事物要有自己的判断力！”
“戚老师，可是...”
“可是什么？曾教练可不是媒体口中的那种人！”
戚误生呵斥一句后，见少年注意力依旧停留在照片上，压低声音道。
“小李啊，凡事别总在意于表面。别其他人说什么，你就听信什么。”
“我和曾教练神交已久。”
“他为人虽然张狂了一些，但听老金他们几人说，曾教练还是很好相处的。”
“而且这次来，你不为了你自己着想，也要为小驰想想吧。”
一听到“小驰”两个字，中年男子立刻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沙发上。
看着墙壁前两眼放光的少年，中年男子叹了口气。
“唉，要是这小子有我当年一半能耐，也不至于今天这样。”
......
说起来，曾政也不知道戚误生这次来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在听说还带了个小孩儿后，更是拿不定主意。
在外面观察了好一阵儿后，这才推门而入。
“啊呀呀！”
“戚教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见曾政进屋，戚误生“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曾教练，你这是哪里的话。”
戚误生满脸堆笑，主动走上前和曾政握了握手。
“曾教练是大忙人，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见我这个老头子一面，我已经很感激了。”
曾政闻言眉毛一挑。
媒体和球迷怎么说，那都是八卦的事儿。
但看戚误生今天摆出这幅姿态，明显是有求于自己！
97年在国家队辞职后，戚误生去了武汉雅琪，帮助其顺利保级成功。
这赛季又入主云南红塔。
要不是曾政的江龙队一马当先一骑绝尘，红塔这赛季也没准儿冲A成功。
所以别看球迷怎么看不上戚误生，但在业内，大戚还是很有实力的。
根本犯不着用一种低姿态来面对自己。
“戚教练这说的是哪里的话？”
曾政微微一笑，“这两年我一直围着那帮年轻小伙子转，没什么时间。”
“说实在的，今儿个戚教练不来的话，年后我正打算抽空主动拜访一下呢！”
戚误生闻言也是眉毛一动。
他倒不认为这只是曾政单纯说的客套话。
结合之前业内传出的消息，戚误生心中暗道：果然，这小子要去带国足了！
猜出这层关系后，戚误生的态度更客气了。
同是国家队教练。
他却是那个人见人骂的“气勿生”；而曾政却是人家人爱的“神奇教练”。
根本比不了！
寒暄过后，曾政看着戚误生身边的中年男子问道：“戚教练，这位是...”
没等戚误生吱声，中年男子主动伸出手。
“曾教练你好，我叫李华军，是戚老师的学生。”
“这个是我儿子，叫李雄池。”
“小池过来，叫曾叔叔。”
被李华军从身后拉出来的少年自打曾政进屋开始，就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曾政。
这会儿被叫到名字后，更是有些扭捏。
“曾叔叔好。”
曾政点点头，注意力却放在中年男子身上。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海豹，久仰久仰！”
中年男子一愣。
他已经有好多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海豹”，当然是绰号。
现在的球迷可能不是很清楚。
但但凡是范巴斯滕、罗马里奥那批球迷却都知道，83年世青赛时，李华军的名字是多么闪耀。
作为当年世青赛最佳阵容中唯一的中国人，李华军可是和范巴斯滕、贝贝托、罗马里奥等人齐名，被称为“世界六大希望之星”。
20岁就入选国家队，是孙技海之前，国家队历史上最年轻的国脚。
再然后，李华军的职业生涯就和后世所有中国球员一样。
在青年时达到人生巅峰，和世界各大球星交汇于一点。
然后，从此一路下跌。
据说当年云达不来梅相中了李华军，但因为竹鞋“不满28岁不许出国”的政策，所以一直留在国内。
在那之后，由于伤病的原因，在25岁时李华军就早早从国家队退役。
那个在世青赛上大杀四方，以“Z”字过人让所有对手闻风丧胆的足球天才。
和无数伤仲永的例子一样，从92年彻底告别足坛后，直接在人们视野中消失。
曾政也没想到，这样一名天才国脚，今天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认识我？”
“那还用说么！”
曾政哈哈一笑。
“84年踢沙特的时候，李哥你那连过三人后的进球我到现在还忘不了！”
听到曾政的赞扬，李华军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曾政的豪爽和他心中那个得势小人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会儿他已经将那些无良媒体在心底骂了一百八十遍！
“曾教练，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李华军也连忙放低了姿态，“说到底，还是曾教练有实力。”
“世青赛冠军！”
“这在当年，我们可是想都不敢想！”
曾政闻言也是打了个哈哈。
“冠军是球员踢出来的，我就跟着沾了个光。”
松开李华军的手后，曾政邀请道：
“戚教练这次远道而来，还没吃饭呢吧？”
“正好到饭点儿了。”
“到了这儿，您也别和我客气。”
“让也尽一下地主之谊！”
戚误生闻言嘴角也是一咧，“那就麻烦曾教练了。”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
戚误生抿了口解酒茶，轻声说道：“曾教练，不瞒你说，这次我和华军过来，确实是有事相求。”
无事不登三宝殿。
曾政抹了抹嘴巴，知道重头戏来了。
当即放下碗快拍着胸口保证道：“戚教练太客气了！”
“有什么事儿说就行了。”
“只要在我曾某能力范围之内，绝对做得到！”
戚李二人对视一眼，后者开口道：
“曾教练，不瞒您说。”
“我退役那么早，其实是改了年龄的。”
曾政点点头。
不止是足球，那年代这现象在国内体育界太普遍。
“退役后这几年，我去读了大学，又下海经商，但干来干去，感觉自己都不是这块料。”
“再加上心里放不下足球，所以在戚老师的劝导下，我想了又想，这两年考了个职业教练资格证。”
“而且说起国家队，我还是比较熟悉的，毕竟当年我也效力过。”
“曾教练你看，你这里还需不需要个副手...”
曾政听后恍然。
好家伙。
这帮人消息是真灵通啊！
按照竹鞋的意思，自己助教国家队至少是元旦后公布。
如果真过度到国足，那也是年中的事儿了。
一旦曾政成为国足教练，那必定会有自己的教练班子。
现在元旦还没到，戚误生就带人来毛遂自荐。
看来自己也得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了。
等元旦过后，这种事儿估计得层出不穷。
到时说不准还会有人拿权力来压自己，又或者往自己这里硬塞个人进来。
曾政简单思考了一番后，觉得李华军还是很符合他的选人标准。
他有证，有资历，还是科班出身，知道怎么训练队员。
和自己年龄差不太多，容易接受新鲜事物，也更容易了解自己的战术意图。
最重要的是，别看他是戚误生领来的，但并不属于戚误生一派。
相反，告别足坛多年的李华军，如今在足球圈儿已经没多少人记得他了。
这样的人，非常适合成为自己的班底。
虽然对李华军的情况很满意，但曾政还是笑着说道：
“李哥，你说笑了。”
“你这么大能耐，在我这做事儿，那不是屈才了嘛！”
“戚教练人脉那么广，说不定年后就有甲B找你带队了呢！”
见曾政话里有话，戚误生也不藏着掖着了。
“曾教练，咱们都是敞亮人，我就直说了吧。”
“谁都知道，拉德是个老好人，他带国家队打打友谊赛、商业赛可以，但要真打一些洲际大赛，肯定达不到上面要求的成绩。”
“而放眼当今足坛，除了外教以外，有能力带国家队拼出成绩的，除了你曾政以外就没别人了！”
“再加上隔壁小日子的例子摆在这。”
“所以我大胆猜测，曾教练你国青、国奥、国足一肩挑是迟早的事儿。”
“这么大的摊子，身边没点可用的人怎么能行呢？”
“我这学生虽然告别足坛已久，但好歹也是科班出身，还念过大学。”
“他这年纪在教练界也不老，正好你们年轻人之间也有共同话题。”
“虽然他现在还不了解你的战术布置，但他脑子活泛，一点就通。”
“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你的得力助手！”
“曾教练，我戚误生别的不敢保证，在足球天赋这方面，我这学生绝对没话说！”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将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拍胸脯推荐给一个周岁还不满三十岁的人。
怎么看怎么别扭。
但这就是事实！
双方没什么交集，更没有什么感情。
别看两人都是曾政的“前辈”。
但现在在足球圈儿，这俩人加起来还真没曾政有实力。
见戚误生豁出去这张老脸来找自己，曾政也是不再含湖。
“既然戚教练这么说了，那我也敞开天窗说句亮话。”
“竹鞋是打算找我带队亚洲杯，我也把这事儿应了下来。”
见曾政承认，两人眼睛也是一亮。
“可戚教练你也知道竹鞋的规矩。”
“每逢大赛，什么助教、助理什么的，加起来比球员都多！”
“更何况这次我是先去给拉德当助教，什么啥时候成为主教练还是两说。”
“到时候能不能带人，带多少人，那都得看竹鞋给我留多少档口。”
“要是一个都不给我留的话...”
“戚教练，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要说啥吧？”
曾政这意思就很明了了。
一个萝卜一个坑。
曾政要是自掏腰包，没编制的人带上一百个竹鞋都不会管。
但要是官方挂名的“助教”，这就不是曾政能全权做主了。
不说别的。
就说金致阳、迟上宾、桑挺良这些人，资历都不比戚误生差。
如果他们不动窝儿的话，一个小小的李华军，还真挤不进去。
现在就看李华军自己的意思了。
跟曾政是想混个编制名头，还是想涨经验、学知识。
包间里陷入了安静。
半晌，李华军勐地抄起酒杯，沉声说道：
“曾教练！”
“我李华军不是那贪图享受的人。”
“踢足球，曾教练不如我；但说到执教，我远不如曾教练。”
“在教练界，我只是个刚刚入行的小学生，将来要走的路多着呢！”
“我愿意脚踏实地，从头开始，一点点的学习积累。”
“古人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曾教练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鞍前马后，当一名学徒也不要紧！”
说着，李华军举起酒杯，看样子就要行“拜师礼”。
曾政哪敢让他继续下去。
戚误生还在旁边坐着呢！
连忙站起身，同样举起酒杯。
“李哥言重了。”
“什么学徒不学徒的？”
“咱们就是分工不同，同事关系，同事关系！”
说着，和李华军一样，将杯中酒一样而尽。
这一句“同事”，曾政就相当于把这事儿应了下来。
戚误生闻言也是长舒一口气。
这次来大连，也没算白来。
李华军也是面带喜色。
要知道，如今的曾政堪称国际首屈一指的名帅。
世界杯和世青赛的流量加成，让曾政在教练界的名头不输给希丁克、范加尔之流。
尤其是在亚洲。
中国队本来就不好踢。
现在又有了曾政这样的“世界名帅”。
以曾政的年龄，至少未来一二十年，中国队都将会是亚洲其他各国的出线大敌。
甚至在看到中国队奥运会出线后，本来想脱离大洋洲竹鞋的澳大利亚都打起了退堂鼓。
牟着劲儿地等明年奥运会近距离观察一下中国队的实力，然后重新评估一下加入亚足联后，世界大赛的出线几率。
能跟在曾政身边学习，出师后谁还看得上竹鞋体制这碗饭？
又接连喝了数杯后，李华军酒劲儿也是上来了。
“曾教练，除此之外，我还有个不情之情。”
“李哥什么事儿直说！”曾政也有点喝高了，“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实在不行的话你就把嫂子也接来，我在庄河给你们一家租个别墅！”
“那倒不用！”李华军连连摇头，然后指着身边挖海参的李雄池说道，“曾教练，我是想让你看看他。”
“他？”
“嗯！”李华军点头道，“我这儿子过了年刚好10周岁。”
“受我影响，这孩子也从小喜欢踢足球。”
“您看看他资质怎样，有没有可能入选江龙队青年队？”
曾政一听也来了兴致。
龙生龙，凤生凤。
世青赛最佳阵容的儿子，想必也差不到哪儿去！
“那我倒是要好好瞅瞅！”
曾政说着，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李雄池面前。
像一个神棍一样，抓起小家伙的手臂像模像样地看了起来。
“曾教练，你这是...”
“摸摸孩子的骨头。”曾政信口胡诌。
一听曾政还会摸骨，李华军唯唯诺诺道：“曾教练，我没给孩子改过年龄，他就是90年出生的。”
曾政选人是可是出了奇的准，谁知道他是不是从骨头摸出来的？
“李雄池是吧？别紧张。”
“曾叔叔看看你骨头长得怎么样。”
曾政一边笑眯眯地摸，一边随口问道，“你认识曾叔叔吗？”
“认识！”
“怎么认识的？”
“在电视上认识的！”
“噢？在电视上认识的？电视上说我啥？”
“说你是中国队的主教练！”
“那你想不想让我成为你的教练呢？”
“想！”少年狠狠点了个头。
【叮！】
【姓名：李雄池；年龄9；性别：男。
默契度：0%
天赋：A
身体：速度-A，灵敏-A
球商：A
专注：A】
看到这个基础天赋，曾政在心底叹了口气。
天才终归不是那么好挖掘的！
李雄池这天赋，完全兑现的话在国内踢个甲A绰绰有余。
但问题是他可是李华军的儿子啊！
自己对他的期待可不止是这点！
曾政回想起前世两个清华北大的博士生结婚后，生出的孩子考试不及格的新闻。
看来天赋这种东西，还真得是老天爷赏饭吃。
见曾政半天没吱声，李华军也是面露焦急。
涉及到儿子的将来，这会儿李华军比刚刚给自己谋职时还紧张。
“曾教练，你看我这儿子他...”
“小家伙天赋不错。”
曾政微微一笑，拍了拍李雄池的脑袋。
“不过他年龄还是太小了些，江龙青年队的最年轻也有16岁。”
李华军闻言眼睛一暗，“好吧，那让这小子再练个五六年再说吧。”
见李华军有些失落，曾政倒是眉毛一挑。
“李哥，虽然江龙队青年队还太早，但是我这花园口足球学校刚刚好。”
“足球学校？”李华军闻言一愣。
“没错！”
曾政微微一笑，言语中充满了得意。
“就是之前那个青训营，你们也看到了吧？”
“条件怎么样？”
“教学楼和草皮子我这都是现成的。”
“证件什么的，也早都批了下来，老师我也都请好了。”
“开春儿后修葺一下，这足球学校9月份就能开张了！”
“这孩子要是来的话，可是第一批入学的呢！”
听到这，李华军大喜。
“曾教练，那就这么说定了！”
“等学校一开，我立刻送这小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