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上回来之后的几天里，李玫一直都觉得身体不太舒服，老是觉得恶心，对气味儿也特别敏感。这天李桂芬弄了一碗自家下的大酱放到桌子上，臭烘烘的味道直冲进李玫的鼻子，李玫没忍住直接干呕了一下，赶紧站起身捂着嘴跑到院子里蹲下一阵吐。
“小玫，小玫，你咋啦？”吴铁锤吓得追出来看，这咋还吐了呢？
吴铁柱的媳妇儿嫌恶道：“哎吗呀，这弟妹可真逗，吃饭的时候吐，妈，这是看你做的菜恶心啊？”
“放屁。”骂了一句的李桂芬突然一愣，然后掰着手算算日子，顿时脸上露出喜色，怕不是怀了吧。随即拍了下大腿，也跟着出去看看。
看李玫一直蹲着在干呕，地上也没有吐出来的东西，不由得上前高兴的问：“李玫啊，你这从啥时候开始想吐的？除了想吐还有没有别的症状啊。”
吴铁锤都服了他妈了，着急地喊道：“妈啊，你干啥啊？没看小玫吐得这么难受吗？你咋还乐呢？”
“哎我的虎儿子你懂个屁啊，我乐是因为你媳妇儿备不住是有了。”李桂芬瞪了一眼大惊小怪的儿子，不忿的说。
“有了？有什么啊？”吴铁锤都囔。
“有孩子了有什么。你咋这么蠢呢？”李桂芬都无语了，平时咋不觉得自己小儿子这么傻呢。
“孩子？孩子！”吴铁锤一脸呆像，随即狂喜，一把攥住李玫的胳膊问：“小玫，你有孩子了？”
恶心感稍微退了一点儿，刚想要说话的李玫被李桂芬的话惊得心里一震，她恶心的症状都有好几天了，而且还总是胸闷，不舒服，想发火，算一算，例假好像也很久没来了。
因为这个身体的例假从来都不准，她也没当回事儿，可是，可是每次同房明明她都又是洗又是站着的，这怎么就能有了？
李玫傻傻的看着一脸狂喜的吴铁锤和笑的满脸褶子的李桂芬，一种恐惧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怎么能给这么个普通男人生孩子……顿时觉得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李桂芬被吓了一跳，赶紧推了一下吴铁锤：“儿子，快，把你媳妇儿给抱屋里去躺着去，可别摔着我得大孙子啊。我去做个红糖水煮鸡蛋给她吃。”
站在屋门口的吴铁柱媳妇儿看着吴铁锤像抱着宝贝似的把李玫往屋里抱，向来刻薄的婆婆更是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眼底透着不满，不由得暗呸了一下：得瑟个屁啊，这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已经有了大孙子了还不稀罕啊，就稀罕小儿子，偏心的老东西。
李玫躺在炕上，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声音颤抖的说：“明天我要去医院检查。”
“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吴铁锤满口答应，笑个不停，自己要当爹了。
李桂芬听儿子说李玫要去医院检查有点儿不乐意：“那上医院得花多少钱呢，我都生过俩了还不清楚吗？肯定是有了。”
“哎呀，小玫说去就去呗，检查一下也好。”吴铁锤不高兴的说，“妈你给我拿点儿钱。”
李桂芬的男人吴老蔫巴捅咕自己媳妇儿，小声说：“儿子要你就给他呗，去医院检查检查也好，不是说医院能看出来是男是女吗？正好问问。”
本来是不乐意掏钱的李桂芬一听医院能看出男女立刻就同意了：“钱我给你拿，可得让大夫给好好看看是不是我大孙子啊。”从柜子里掏出包了好几层布的私房钱，咬咬牙抽出一张大团结给儿子说，“要是大夫说是孙子，剩下的钱你去供销社买罐麦乳精给李玫，看她那瘦的小鸡子似的，可别耽误我孙子长肉。”
第二天一大早，李桂芬拽着吴铁锤去找吴三柱，说啥都得让大队出拖拉机拉李玫和儿子去县里医院检查。
“拖拉机那是公家财产，是你家个人的吗？上医院检查是不是有孩子了，咋非得坐拖拉机啊？”吴三柱不想开这个头儿，这要是答应一个人，之后那别人也有样学样了。这公家的东西那能随便用吗。
“哎呀，大队长，那我家李玫跟别人能一样吗？你看她那风一吹就倒的样子，这要是走俩小时在晕在道上咋整，真要有点儿啥事儿你能赔我大孙子啊？”李桂芬蛮不讲理的说。
吴三柱是真烦李桂芬这老娘们儿，但是一想到李玫那身体确实挺瘦弱的，别真出点儿啥事儿，然后虎着脸不情不愿的同意：“行，李桂芬，我告诉你就这一回啊。你也别给我在大队里瞎叭叭，听见没？”
李桂芬咧着嘴笑的谄媚：“看你这话说的，大队长，我是那样人吗？谁不知道我李桂芬嘴最严了。”
呵呵，吴三柱心想：全大队嘴最松的就是你李桂芬，跟个棉裤腰似的，谁家有点儿啥事儿让你知道了，第二天就得叭叭的全大队都知道。
李玫跟着吴铁锤到了医院，抽了血就在外面坐着等结果，心里一阵杂乱。
“李玫同志在吗？”护士的声音响起。
“在，在这儿呢。”吴铁锤赶紧站起身，大喊。
“李玫和家属进来吧。”
吴铁锤扶着李玫走了进去，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大夫拿着化验单说：“李玫同志和家属是吧？”
看见吴铁锤勐地点头，然后笑着说：“怀孕11周了，恭喜二位。”
“太好了，太好了。小玫，我们有孩子了。”吴铁锤高兴的大喊。
李玫心如擂鼓，直觉的天旋地转。
老大夫继续说：“孕妇身体有点虚，有条件的话多吃点儿鸡蛋补补。好了，如果没什么别的问题，你们可以走了。”把化验单递给李玫，示意二人可以出去了。
“谢谢大夫了。”吴铁锤傻笑着给大夫鞠了躬然后问，“对了大夫，我有个事儿想问啊，我听说医院不是能看出来男女吗？我媳妇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现在月份小哪看的出来啊，再说了，男女还不都一样。”老大夫语气有点重，眼睛严肃的盯着吴铁锤说。
吴铁锤被大夫这么一看，心里有点儿不自在，尴尬的笑了一下说：“呵呵，是，是，男女都一样。那好吧，我们走了。”然后就要掺着李玫往外走。
李玫一直面无表情，此时更是纹丝不动，低声说：“你出去等我吧，我想问大夫点儿事，你不方便听。”
“啊，好，那我在外面等你。”吴铁锤也没怀疑，自顾自的就出去了。
等屋里就是剩下两人了，老大夫关切的问：“你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大夫，我想问一下，这个孩子，我能不要吗？”李玫添了下干涩的嘴唇，扯出个难看的笑容问。
“什么？你不想要？为什么？”老大夫本来和蔼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眼神变得奇怪，“你们不是夫妻吗？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说实话我可就要报公安了。”她可怕这是知青被欺负了呀。
“不不不，我们的确是夫妻，就是，就是吧，我还没准备好要孩子，太突然了。而且我还年轻，不太想要。”李玫赶紧解释，眼含乞求的看着大夫，干巴巴的说。
老大夫一听这理由，不由得摇摇头笑着安慰：“凡事都有第一次嘛，你也别紧张，好好回去养身子，到日子就生了。毕竟是一个小生命，不可能就打掉他。除非是有什么特殊原因，你拿着你们大队开的条子，找你们大队的妇联陪同，医院会考虑你身体的原因做流产手术的。但是手术的伤害对母体很大的，作为大夫我不建议这样做，希望你想清楚，”
听了老大夫的话，李玫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落空了，吴三柱怎么可能给她开条子。可是要是这孩子留下，她跟周皓的希望更加渺茫了，以后的路要怎么走，有了孩子的牵绊她怎么脱离吴铁锤？
再说吴铁锤这么个普通的男人凭什么让自己受罪给她生孩子？此刻的李玫感觉的前所未有的茫然，无助，恨意和丝丝绝望......
缓缓站起身，冲着大夫扯了扯嘴角，走出了问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