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徐家，傅凌渡往小区门口走去，满心惆怅。
也就在这时，路灯下的昏暗中，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傅凌渡定睛一看，是张荷花，心头猛然一紧，就像血管突然被堵。浑身弥漫出绝望的感觉，像极了蒋清铭咽气的瞬间。
“阿姨，广场舞还没开始啊?”傅凌渡硬着头皮招呼。
“我专门在这里等你的。”张荷花板着脸“我想听听你对未来的规划。”
“嗯……阿姨，我是这么打算的。”傅凌渡深吸一口气“我会找部队的老领导，帮忙安排下工作，到时可以去国安局当个小处长，或者公安局支队队长，或者派出所指导员，大小也算个公务员……”
张荷花点点头，但终究是不太满意：“小渡，不是阿姨不相信你，你说的，也无非是些闲职，收入不会太高。万一调到一线，国安局要抓特务，公安局抓罪犯，都是非常危险的，你徐叔在派出所，这些年我都提心吊胆，你能理解吗？”
傅凌渡点点头，却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
张荷花语重心长地叹道：“再说了，如果一开始你就能被安排工作，那也不用等到现在吧？你现在去求领导，能不能成功都是未知数。”
“阿姨请相信我，我——”
张荷花用手势打断傅凌渡：“要让我同意你和凤凤的事情，很简单的。小渡你如果有稳定的高收入工作，如果已经买了房子，如果能保障我和凤凤他爸老来无忧，那我也无所谓，毕竟你和凤凤打小一块儿长大，感情肯定好过那些相亲对象。对不对？”
傅凌渡张嘴想说我能做到。但是张荷花顾自己语速飞快地说着：“但是目前为止你什么都没有。”张荷花目光灼灼“你当兵那么多年，怕是连养家糊口的技能都没有吧？如果有，你现在就说出来，阿姨耐心听你说完，保证给你表现自己的机会。”
“我……”傅凌渡犹豫起来，心说：我总不能讲自己是台战争机器吧？语塞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我有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们和凤岐。”
“小渡啊……”张荷花失望至极地摇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呀？”继续摇头叹气，语气也有些激动。“你就只能给妻儿老小保证在温饱线上徘徊么？你对未来的生活品质敢不敢再高一点？”
傅凌渡哑口无言，后背都出了一层毛燥汗。
张荷花缓和了语气：“你就没想过给凤凤买点漂亮衣服？带点牌子的包包？高档一点的护肤品？让她慢一点变成黄脸婆？你就没打算给自己孩子更好的生活环境？让孩子有机会上高级兴趣班，结交更优秀更高层次的朋友？”
“我明白了，阿姨。”傅凌渡吁了口气，从未在现实中遭到践踏的他，今天头一回被最喜欢姑娘的母亲打倒在地，却无力反击。
“小渡，你不要怪阿姨把话说得难听，这是现实啊，你徐叔这么多年的派出所干警，收入有限，阿姨也是单位小职员，每天要挤公交车，油盐酱醋都趁超市打折，夏天开空调凌晨就得关掉，就为了省点电……我不想自己女儿将来也过这样的生活……”
“我明白阿姨。”傅凌渡吁了口气“我也希望凤岐过得好，光有爱情没面包的日子也不现实……”
“你明白就好。”张荷花叹了口气“你自己回家好好想想我的话，开车小心点。”
傅凌渡点点头，有生以来第一次落荒而逃。
…………
粮仓路尽头，娱乐广场金樽斗酒高档娱乐会所。
季勇雷把当年被救的事和二弟季勇霆详细说了。
“那次巷战，我们一百多名雇佣兵，只有五个人活下来……傅凌渡当年是去解救人道主义医疗队伍的，我是顺带被他救回一条命……但这个恩一定要报。”
季勇霆给自己点上一支雪茄，把木盒推到大哥面前，季勇雷摆手表示不抽。
季勇霆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沉吟片刻后才道：“既然大哥把话说到了这份上，手下伤掉的二十四个兄弟，还有常家的事，我包了。”
季勇雷点点头：“那你多费心。”
“兄弟之间别说这些。”季勇霆眯着眼睛看了看右腕上的镶钻表“七点四十分了，傅凌渡还不来？”
“再等等。”季勇雷犹豫了一下，强调说“勇霆，混黑不是长久之计，你还是尽早收手吧。”
“赚够了就收，赚不够不收。”季勇霆倒也干脆。“大哥，你还是打个电话给傅凌渡吧，他忙，我也没闲着呀。”
季勇雷吁了口气，出门去打电话。
二十分钟后，傅凌渡赶到金樽会所，要不是季勇雷来电话，他已经把这事忘了。
上午的两个门童已经换了班，但规矩没变，不穿衬衫西服就不让进。
傅凌渡正准备打电话给季勇雷，门口摄像头一转，就听到两个门童肩膀上的对讲设备说：“让他进来。”
进了宴客厅，季勇雷迎上来，介绍二弟和傅凌渡认识，双方寒暄，全是场面客套话。
随后，骨瘦如柴的季勇霆当着大厅的三桌弟兄，言语霸气：“今晚，我们是来解决矛盾的，有什么不满，不服，一口气全部解决掉，不要拖到明天，以后，没完没了。”
在傅凌渡到场之前，季勇霆已经承诺报销大家的医疗费，所以大部分人都不再吭声，就算吭声也没用啊，和傅凌渡交过手的都知道，只要给他称手的兵器，他就能杀光在场所有人。
这时候，只有丢了工作的常世鸿起身说：“季二哥，季老大，我的工作已经丢了，也不要求傅凌渡帮我找回来，但他欠我一个鞠躬和道歉。”
季勇霆端着酒杯看向傅凌渡，等他表态。
季勇雷劝说：“傅先生，要解决问题，双方都得拿出诚意来。”
傅凌渡本来已经把酒杯端了起来，听到这话又放下了：“我没错。你们要是觉得我错了，是在给我擦屁股，那今天这个误会不解也罢！”
三桌龙吟会的黄毛和秃子登时聒噪起来。
常世鸿仗着自己人多，底气也足，怒视傅凌渡顶嘴：“我二哥下午还被你打到了医院，就算你占理，每次下手都是全力，在场那么多人都被你伤过，要不是有季二哥做和事佬，你以为你能善了？”
傅凌渡冷笑着上前：“如果我真得尽了全力，你们今天全是死尸！”
季勇霆听到这里微微皱眉。
季勇雷摇头，心说：傅先生的脾气太硬了，简直有点硬过头……
也就在这当口，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傅凌渡的，他环视龙吟会众人，拇指划动接听。
“凌渡……”是母亲嘶哑的哭声，背景中有父亲的痛骂，消防车警笛、水枪声、各种议论声“……家里着火了……全烧没了……烧得一干二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