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辉照在身上有些发凉，凄凉的夜风发出呜咽的响声吹过树林，将战世哀的衣袍轻轻吹动，那丝丝斑驳的白发也随着夜风飘动，此时的战世哀身上没有丝毫的傲气，就像是一位平凡的老人带着沧桑凄凉坐在夜色之中，月光之下，就是崔天尘仿佛也被轻轻触动，不由叹了口气。
战世哀目光涣散，仿佛沉浸在回忆之中，低沉的笑了两声道：“当年柳清霄师徒为了得到我的朱厌血脉，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他们试了几次未能将我引出之后，柳清霄的师父赵通潜入我所在藏风山中将我那孩儿悄无声息的带回的赤古峰。我知道孩儿被他们带走之后火速赶往了赤古峰，赵通见我来了顿时喜出望外，打算将我引入早已布好阵法符箓的岩洞之中，当时我只想就会孩儿哪顾得许多便随着赵通进了那岩洞。”
“岩洞之中柳清霄与赵通早已布好了阵法，那是一道困阵由柳清霄主阵，赵通入阵与我斗法，当年那赵通不过飞升四重修为非我敌手，但我当时身处阵法之中有困阵在一旁辅助赵通，赵通倒也与我打了个平手。为了尽快打败赵通将我那孩儿救回，我一面抵御赵通的攻击，一面以蛮力破阵，在我绝对压倒性的实力之下，那困阵一阵摇晃，只要三四个呼吸便要破碎，只要阵法被破柳清霄必然会在阵法的反噬之下魂飞魄散，到时赵通必会死于吾手之下。”战世哀身上战意升腾，就仿佛回到了当年那场大战之中。
“柳清霄是赤古峰最顶尖的人才资质奇高，且才思敏捷，赵通对其也十分喜爱，为了保住自己徒弟的性命，赵通毅然施展禁术，将全身精血化作法力突然爆发，我一时失神，败于他手，被渡血锁锁在了岩洞之中。”战世哀叹息一声，“我自知无法破除渡血锁，便苦苦哀求他们师徒放了我那孩儿。”
“可恨的是！”战世哀双拳紧握发出咔咔的响声，魁梧的身躯轻轻颤抖，道道犹如实质的杀气从他身上腾起，“可恨那赵通却放声大笑，从储物法宝之中取出一物扔在了地上，却是我那孩儿的尸身！赵通说我那孩儿听说他们掳走他是为了对付我便自毁内丹，当场气绝。我当时气疯了，拼命的挣扎想要挣脱渡血锁为我那孩儿报仇。”
“可是我没有做到.....”战世哀仿佛卸去了所有力气，眼中的杀气也渐渐消散，化作了无尽的哀愁，“身为一个父亲，自己的孩子死了，我竟然都无法为他报仇，但就算如此我也不能让我孩儿的尸身落到这些小人的手里！”
“我将我那孩儿的尸体，将他......”战世哀声音有些颤抖，一股寒冷之意袭遍全身战世哀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也不知当时发生了如何事情，竟然让一名战天斗地的朱厌都不远提起。
崔天尘眉头微皱，道：“将他怎么了？”
战世哀仿佛触动了心中最柔弱处，眼中泛起水雾，声音颤抖得使人难以听清，“我将他......将他吃了下去，我吃了自己孩子的尸体！”
闻言，崔天尘简直是惊讶极了，虎毒尚且不食子，可见就算是灵智未开的普通野兽也知道骨肉之情，更何况是出生便拥有灵智的朱厌，真难想象究竟是何种情景竟然能让战世哀吃下自己孩子的尸体！
“但我不后悔！也没有丝毫的罪恶感！”战世哀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了出来，“我不能让他的尸体留在这种肮脏之地，若是妖物的尸体落在修真之人的手中绝对不会剩下全尸，甚至还会被炼成法宝被他人玩弄于手中，与其如此还不如落于我的腹中至少还能留下一个全尸！”
战世哀努力的使自己呼吸平稳，以免情绪过于激动导致走火入魔，道：“可怜我那孩儿天生心善，从未伤过生灵，反倒时常化作凡人模样去救济他人，结果却落得这般下场！”
崔天尘轻叹一声，脸上也似有哀伤之色，道：“战伯你也莫要太过伤心，事情早已过了许久，想必你那孩儿早已投胎转世。”
“也是，我那孩儿一生行善，想来应能投生个好人家，命途平坦无忧，总比跟在我身边千般是非争斗强的多。”战世哀情绪渐渐平静，扭过头去抹了把眼睛，随即又将头转了过来，对着崔天尘笑了一下，“老夫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待得久了太久没有说过话，今天说的话有些多，情绪也有些激动，天尘你可不要怪罪。”
“怎么会。”崔天尘摇了摇头，道：“有些话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
战世哀苦笑一声，抬头望了一眼那初生的皓月，但见月光如水仿佛可以冻结一切，透过了战世哀的双眼照入心中，“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哪怕我大仇得报，我那孩儿也无法重生。”
崔天尘叹了口气，心道为何生灵存于世间便要受到诸般苦难，不论是世俗凡人，还是修真之人，哪怕是飞升成神，轻易便可缔造另一所世界的玄尘剑尊也未曾逃脱与挚爱阴阳两隔之苦，难道只要还有意识，还有感情，便要沉浸于无尽苦海之中，滚滚红尘之间？
崔天尘的意识有些恍惚，半响，才回过神来，轻声道：“也许一切都是命吧。谁也逃脱不了，只能永远沉浸其中，默默承受。”
“呵呵，是啊。”战世哀自嘲的笑了笑，“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该陨落是也要陨落，纵然是有毁天灭地之力也逃脱不得，向我们这种在凡间苦苦挣扎的蝼蚁又算是什么。”
“仙界，神界与凡间又有什么不同，仙神与凡人又有何区别，一样在命运之下，欢愁之间走完一生。”崔天尘望着闪烁着星辰的苍穹，目光直视突破了层层空间，诸般虚空，直达到了天道之上。
若说真正的仙是什么，恐怕只有天道所处的空间才能被称作真正的仙界吧，万识皆存，却又万识皆无，以绝对的平衡控制着世间一切法则，一切情感，又怎会如世间生灵一般为情所扰。
至于那些自诩超脱天道，不受命运所摆布之人，又何尝说得清，所经历的一切，所得到的一切是否是天道所赐，命中注定。
明月依旧挂在苍穹之上，在漫天星辰之间显得有些孤寂，不知天上可有几人，如同世俗凡人一般，观望着那孤寂寒冷的明月，或许只有那寒冷的月光能在无尽的黑夜中带来些许安慰。
战世哀扶着石桌缓缓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崔天尘，道：“天尘，我先回房间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还有比试。”
崔天尘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战世哀叹了口气，一双垂到双肩的白眉轻轻晃了晃，转身走入了风遥楼。
“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呢？”一道模糊不清的声音在崔天尘的身边响起，崔天尘转头一看，却是醉万千不知何时坐在了石凳之上，手里还拿着一个酒葫芦，不时喝上几口。
崔天尘看着醉万千，眉头微皱，道：“醉师叔，你怎么每次出现都没有声音？”
“我可是飞升境的修为，举手投足融于天地，那是你窥天境的修为所能探查。”说着醉万千有灌了几口酒，打了一个酒嗝。
“倒也是。”崔天尘笑了两声，“醉师叔，这么晚了你刚才去了哪？”
醉万千嘿嘿一笑，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道：“我带的酒快喝完了，刚才去赤古峰的酒窖里‘取’回了一些酒。”
“什么！醉师叔，你竟然敢偷赤古峰的酒。”崔天尘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惊讶。
“小声点！”醉万千做了个“嘘”的手势，低声喝道：“天尘，你喊这么大声是想让整个赤古峰知道我去了赤古峰的酒窖吗？”
“醉师叔，我们伏魔谷中也有好酒，你身上酒水不够也可以向其他弟子索取，可比去偷酒喝？”崔天尘满脸无奈的看着醉万千，早前就听崔元明说过醉万千嗜酒如命，为了喝酒那是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醉万千满不在意的道：“不过是灌了些酒嘛，何必大惊小怪，再说酒不就是用来喝的，一直放在酒窖之中那叫暴殄天物。”
崔天尘摇了摇头道：“可是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光彩之事。”醉万千眼神之中神色复杂，望了一眼天空，只见乌云悄然而至，将星辰皓月一并遮住，醉万千喝了口酒，道：“快回房吧，快变天了。”声落，醉万千身形一闪消失无踪。
崔天尘抬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起身向着风遥楼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