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园军校场一侧小院,遮天的榆树将太阳光分割成钱币大的光束,挥挥洒洒的映照在院中各处。
一盏不知被吕布从哪里找出的香桉上,三根长香插在香炉里,飘起渺渺紫烟。
吕布与曹操此时皆是跪在香桉前,夏侯兄弟一脸见鬼的表情矗立在一旁,二人表示,我俩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敢说。
“苍天在上,念吕布、曹操,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誓毕,拜吕布为兄,,曹操为弟。
“大哥”
“二弟”
二人泪眼朦胧的望着对方,好似找到了心灵的依托。
袁府,
又是那间书房,
又是那盏书桉,
袁绍又是垂手矗立一旁,
袁逢铁青着脸跪坐在书桉后,
“竖子,安敢如此!”
“你就这么回来了?乃父好不容易为你争取到的中军校尉一职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头一句话虽然不是说他袁绍的,但头一次见父亲这么生气,还是把袁绍吓得一哆嗦,父亲的话确实不得不答。
“孩儿并不是要将校尉一职拱手让人,而是...而是...”
支吾了半天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一时气愤所以才甩手而去的。
“而是什么?你这么一离开,从此以后那西园军哪里还会有你的位置?”
发了一通脾气,袁逢的气算是消了一些,也不再理这个一只让自己比较满意的长子。
只是捋着花白的胡须,思虑着什么。
袁绍见此更是不敢动,可心中对于吕布的恨意却是越积越深。阴鸷的眼神时不时的射出寒光。
良久,袁逢终于开口了。
“那曹孟德,却是如何反应?”
袁绍忙回忆道:
“孩儿离开时,还未见阿瞒有什么特别反应,但想来应该也离开了吧!”
“想来?你确实没有你那玩伴沉稳。”
袁逢冷笑道。
“只要你不离开,他吕布又岂会不顾及我袁家的力量对你如何。不过就是些许兵甲,他吕布给得,我袁家便给不得嘛?”
袁绍也有有些后悔当时自己冲动离开,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自己这么一离开,麾下将士肯定已经投了那吕布。
“家主,奴婢有事禀告!”
门外传来心腹家臣袁烈的声音。
袁家在京师经营多年,在朝为官,危险重重,于是几年前袁逢与袁槐商量后成立了一个组织。
该组织唤作“暗枭”,取盘旋在暗处的夜枭之意,负责收集各种机密情报以及执行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
袁烈是他袁家累世的家臣,从袁烈祖父起就为袁家效力,因为人谨慎、忠心,被袁逢选为暗枭首领。
“进”
袁烈推门而进,正要禀告,见屋内还有袁绍在旁,立时闭口不言。
袁逢颔首,对袁烈的表现很满意。接着道:
“但说无妨。”
袁绍刚才因被袁逢训斥而生出的些许怨气,被这句话一扫而空。
袁绍也是无意中发现暗枭的存在,但往日里,父亲、叔父从来是对此避而不谈,接到暗枭的情报时也是有意避着自己。
今日竟允许自己在旁聆听,其中的意味,以他在袁家熏陶的这么多年养成的嗅觉,又岂会不懂。
“禀家主,刚才收到探子来报。”说着抬眼看了下袁绍,继续道
“西园军内今日在大公子离去后,吕布将曹操带往校场旁一小院,后不知是何缘故,二人竟在院中义结金兰,成为异姓兄弟。”
袁绍终于知道刚才袁烈看他那眼什么意思了。
刚才被父亲重视而升起的喜悦,被这条情报冲的烟消云散,先是怀疑这情报有假,欲开口再次确认,但略一思索便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暗枭身为袁家无数金钱、人力支持下建立的情报暗杀组织,又怎会这么一条不算隐秘的情报都能搞错。
心中顿时升起无尽的怒火。
好啊,曹孟德,枉我将你一直当作最好的朋友,我被吕布逼走,你竟转身就与那狗贼结为异姓兄弟。
袁逢见自家长子逐渐狰狞的面孔,挥挥手让袁烈出去,对袁绍道:
“绍儿,你如何看?”
袁绍狞声道:
“曹孟德定是被那吕贼收买,孩儿定要拿回失去的一切。”
袁逢却不像袁绍那么气恼,冷静的道:
“曹操或许是被收买,或者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但已经不重要了。”
“我袁家失去的东西,又岂是那么好拿,但你不要忘了,为父上次与你讲过的事情。”
袁绍幡然想起了上次在这间书房里,父亲讲起的那个计划。
“您是说?”
袁逢微微一笑:
“不错,为父虽然对你今天的举动不满,但这中军校尉一职,为父本就有意让你辞去,倒也不算大的损失。”
袁绍惊讶道:
“辞去?”
袁逢起身踱步,道:
“嗯,继续在西园军也顶多是给丁原、吕布找些不痛快,但我袁家并不能获得什么,为今之计,为父要你入北军。”
袁绍更加迷惑了:
“那董卓以西凉军重建北军,又如何会愿意我袁家安插子弟进去?”
袁逢自信的笑道:
“他会同意的,你以为他在这京城就不需要盟友嘛?”
“并且为父当然不会让你一人就这么进了北军,家中城外庄园里还有四千私军,便与你两千以做根基。”
袁绍一听,大喜,自己刚失去了西园军中军校尉一职,竟又重新掌握两千袁家私军,并有机会进入北军。
与董卓联合,到时看那吕布狗贼与曹操还拿什么与自己争。
“孩儿,谢过父亲。”袁绍意气风发的跪谢道。
“起来吧!”袁逢挥挥手,继续道。
“为父两日前便派人与那董卓取得联系,你明日便带人入那北军军营便是。想来一个校尉的职务是少不了的。”
袁绍对自己这个老爹现在是愈加的服气了。但心中也有些疑惑:
“不知孩儿此去北军,父亲有何交待?”
还算自己这儿子没被冲昏头脑,袁逢这才肃然道:
“绍儿,你能有此问,说明你还有些头脑。”
袁绍心中不由庆幸自己能迅速冷静下来。就听袁逢继续道:
“那董卓也是狼子野心之徒,其携三万凉州兵马来京,可不是忠心耿耿的为天子扫清阉党”
“尤其董卓身旁有一名谋士,唤作李儒,其人足智多谋、阴损毒辣,有他在旁谋划,想来董卓此来所谋甚大。”
袁绍不由心惊:
“那我袁家与起结交,岂不是与虎谋皮?”
袁逢有些玩味的道:
“呵呵,这大汉的天下又岂是谁都能坐的,丁原素来忠诚天子,此时更由其义子吕布掌控了西园三万兵马,虽战力不比北军三万兵马,但也能消耗董卓大半力量。”
说到这里,袁逢的眼中透出森森寒光,这与袁绍平常所见的父亲大相径庭。
“届时,借由董卓的手,将这汉家皇帝诛杀,而你携兵马反戈一击。”
“这刘姓多少旁支子弟流落在外,我袁家携诛杀国贼之功,随意扶持一个登上皇位,挟天子而领诸侯,两代之后,待天下稳固,怕是这天下人只知袁不知刘矣!”
袁逢越说越兴奋,一口气将心中谋划多时的计划在自己长子面前全盘托出,脸色已有些**,彷佛已经看到袁氏掌控天下的那天。
袁绍听的心惊,但还是先端了杯水递给父亲。然后才慢慢的消化刚才听到的惊天谋划。
北军军营
董卓庞大的身躯居于上座,李儒抱拳躬身立于堂下。
“禀岳父,刚才收到消息称,吕布颁布了一系列的命令,将军中各营一并整合,就连那袁家长子袁绍都被其公然排挤,更是成立了什么外贸部、军械部,由其贴身侍卫王统和麾下将领魏续统领。”
说完,李儒便立于堂下,一言不发。
董卓听了李儒汇报的消息,粗壮的手指抓起一块煮的半生的羊肉,塞入大口,汤汁并着血水随着咀嚼从董卓嘴角流出。
随意用手掌擦去嘴角的汁液,董卓这才道:
“几日不见,那吕布竟已成为西园军的实权统帅,倒不愧是我董卓看重的义子,不知文优怎么看?”
李儒有些头大,您老问我怎么看倒是问清楚阿,到底是看吕布能不能成你义子,还是看吕布做的这些事,算了瞎蒙吧。
李儒也是知道自己这老岳父的脾性,也不敢问,也不敢不答,于是道:
“依小婿看来,吕布其势已成,但毕竟刚刚整合,还不能发挥几分实力,此时我西凉军只要突然起事,大业必成。”
后半句李儒没说,如果继续等下去,就不好说喽。可这不好听的话,他怎么敢跟董卓当面提出,只能隐晦表达了。
“文优多虑了,凭他五千并州军加上两万多的西园军,便是借他几个月的时间,又能翻得起什么浪花。”
董卓摆手,表示对西园军极度的不屑。仰头喝了口酒,继续道:
“某听说过一句话,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与其现在起事不如待我收那吕布为我义子,到时西园军自然土崩瓦解,这洛阳还不是某说了算?”
“岳父英明。”
知道劝不动,李儒只能接受了董卓的想法,就是怎么劝吕布成岳父义子,需要好好谋划谋划。
突然,李儒又想起一事,继续禀告道:
“禀岳父,前日那袁家袁逢遣人来商量的事是否如约施行?”
董卓略一思索,随意的答道:
“那袁逢老儿想要结交我凉州军,也无甚坏处,明日袁绍来了,给他个长水校尉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