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天光似要破晓。
顾长兮按着原路返回，重新回到偏殿中，换下夜行衣，扔进炭盆中烧了个干净。
掀开被子，躺在床榻上，思绪复杂不已。
而凤鸾殿内
皇后刚起身，正梳洗打扮着，外殿陆续到了妃嫔们，都是来给皇后请安的。
虽然皇上重病昏迷不醒，但后宫在皇后铁血手腕的管制下，依旧是有条不紊，没有乱了阵脚。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有太监急匆匆跑来报信。
皇后被惊得心头一跳，面色闪过不悦。
身边嬷嬷拧着小太监耳朵，板着脸呵斥，“什么不好，大清早的就跑来找晦气不成！”
“不是不是，奴才错了！”小太监赶忙跪下磕头请罪，气喘吁吁道：“是……是冷宫那位，安……安庶人死了！”
“什么！”皇后一时失神，不小心让簪子扎破了指尖，血珠滚了出来。
嬷嬷赶紧止血包扎。
小太监战战兢兢回话，“今儿早，冷宫例行巡查，发现安庶人断了气。”
“本宫不是吩咐过，不许折腾死，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
皇后脸色阴沉不已。
安庶人事关那个贱人！
皇上醒来问起，她又该如何交代，底下这群货色，手上连个轻重都没有！
“奴才……奴才怀疑，是有人毒杀了安庶人。”
小太监硬着头皮开口，跟着师父混，手里过过多少人命，是不是毒杀，多半是看不走眼的。
皇后起身，果断吩咐，“去冷宫。”
“娘娘三思，那种污秽之地，你凤体为重。”嬷嬷低声劝道。
皇后凌厉的眸风扫了过去，嬷嬷立马闭口不言。
她所做决定，向来不容他人置喙。
出了内殿，一群莺莺燕燕们围了上来，只有张贵妃坐在位子上，闲适品着茶。
“皇后娘娘，听闻安庶人死了？”
皇后一张张脸扫过去，不知情的，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的。
她冷笑出声，“你们是不是很闲？”
“正好今日宝华寺高僧进宫给皇上祈福，你们一并去吧。”
闻言，妃嫔们立马变了脸色。
跪上整整一天，她们都是金贵之身，哪里受得这般辛苦，膝盖又得是青紫红肿了。
却也只能不情愿的答应着，“是。”
软撵已在宫门前备好，太监扶皇后娘娘上撵，扬声喊着，“摆驾冷宫。”
妃嫔们见皇后走了，顿觉无趣陆续散了。
有几个与张贵妃交好的，跟在她身后，语气中未免带着牢骚。
“宫里头皇后独大，把持着勤政殿，连皇上的面都不肯让我们见一回，更别说侍疾了。”
皇后啊，如意算盘打得响，是想将美名都揽在身上，丁点都不肯和她们分一分呢。
“可怜我们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动不动还要被立规矩，瞧我最近都憔悴许多呢。”
妃嫔抚了抚发髻，惆怅中带缕幽怨。
张贵妃淡淡开口，“皇上重病，我们应尽好本责才是，祈福也是为皇上好。”
妃嫔们闻言，只能默默闭上了嘴巴。
叽叽喳喳声音这才渐渐消停下去。
冷宫内，处处透着冷凄。
浑身伤痕的安庶人，仰面躺在床榻上，苍白病态的脸色由带一抹解脱的笑容。
这让见多冷宫各种死尸的侍卫们，不禁觉得诧异。
真真是头一次见，脸上带着笑的。
“皇后娘娘到。”
太监的声音响起。
侍卫长带着手下几个，打起十分精神，跪地迎拜，“臣参见皇后，娘娘凤体金安。”
皇后踏进冷宫，眼前一片破败景象。
有几个被打进冷宫，侥幸活到现在的女人们，都疯疯癫癫的不成模样。
见着明黄色身影，还以为是皇上呢。
赶紧用吐沫擦了擦脸，嘴上娇媚着腔调，“臣妾参见皇上。”
皇后目不斜视的走进安庶人屋子。
溃烂腐败的味道，迎面扑了过来，她厌恶的用帕子掩了掩鼻子，扫了眼张嬷嬷。
张嬷嬷立马会意，扬着腔调问，“平时照看安庶人的太监在哪？上前复命。”
“奴才是。”一个老太监跪地，说道。
“安庶人虽然行事乖张，总是做出自残行为，但奴才平时看得极严，很会掌握分寸，奴才斗胆怀疑，安庶人是服毒自尽。”
张嬷嬷曾命他用细碎手段折磨安庶人，又不能保证人被折腾死了，他这些年在背后，做的从来没有差错。
“安福内监是个知分寸的，依奴婢来看，嘴唇发乌已是中毒征兆。”
张嬷嬷帮着安福内监说话。
人是她推举给皇后的，若是出了事，她也难辞其咎。
抽出衣袖里藏着的粗长银针，往安庶人身子里重重插进去，不消一会儿，银针尖儿也变黑了。
皇后开口，“后宫内，怎会有毒？”
话落，所有人跪地。
有毒的事情，可比死了个冷宫妃嫔重要多了，更何况又是在皇上重病的节骨眼上。
有婢女搬来椅子，皇后坐下开始审问起来。
“昨日安庶人的饭食呢？”
“奴才这就去拿。”
安福内监小跑退下，不久，便扛着一个馊了个泔水桶回来。
“这是。”
皇后召御医来查。
正是艳阳好天气，泔水桶里泛着阵阵令人作呕的气息，臭味熏天。
今儿当值的御医真是叫苦不迭。
强忍着蛆虫在手上爬的粘腻触感，在里面翻搅，采样。
“臣仔细查验过。”御医胃里翻江倒海，几次吞口水，以至于别在皇后面前吐出来。
“安庶人的吃食并没有问题。”
一旁御膳房的管事大大松了口气，得亏事情不关乎他们，要不然脑袋都不保。
皇后冰冷的话语，不带丝毫感情，道：“御医来验尸，就算都剖了，也要查出。”
“是。”御医作揖。
明明今儿太阳正毒，后背怎凭生冷汗。
皇后垂眸看着安庶人的尸体，冷冰冰面孔出现丝丝裂痕。
当年，她也是名动京城的才女，与那贱人双姝并蒂，后宫中谁能与之分宠。
谁料，残喘如老妇，死如枯槁。
就在皇后转身要离开时，余光瞥见了一抹猩红色。
安庶人脏污的指甲缝里，居然有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