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暮夜闯进禅房，而那两个小沙弥已被鹰骑提着衣领，撵到一边了，来人是贵主，尚且不敢得罪。
沙弥只能趁人不注意，跑去通知主持，来稳定局面。
沉暮夜看到顾长兮浑身血迹斑斑，唇色成苍白色，一副失血过多的模样。
他皱着眉，眸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担忧，“怎么回事？”
“是啊，还受伤了么？”
顾洪城想去查看伤口，却不小心触碰到了，疼得顾长兮倒吸一口凉气，往后躲了躲。
她稳住情绪，道：“说来，也是晖王殿下的家事。”
她将婢女小滢画押证词，递给沉暮夜看，再怎么保持理智，开口时语气中未免带了几丝埋怨。
“温侧妃胡乱吃醋，而我却因此落了个无妄之灾。”
她与晖王从来恪守规矩，从不僭越，还是免不了坏心之人揣度。
人心是坏的，看什么也都是坏的。
沉暮夜脸色一寸寸难看了下去。
握着薄薄纸张的手有些发颤，鹰眸扫过站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婢女，厉声喝问，“此事可关皇后？”
“奴婢实在不知!”
小滢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连连求饶着。
“温侧妃看顾小姐不顺眼，这才出此下策，且……且按着京中官眷里头的规矩，克夫……都要出家。”
她声音动静越来越小，头埋得越来越低。
“克夫？”沉暮夜已有了怒气，冷森道：“倒是要看看，有本王在，谁敢多置喙一句！”
顾洪城将顾长兮紧紧护在身后，愤怒不已。
“笑话！兮儿是我顾家福星！曾救军队于水火之人！”
顾长兮掩了掩唇瓣，将嘴边血色擦掉。
顾洪城看她满身是伤，现在辩解对错，还不如止血疗伤主要。
强忍着火气，思索片刻，抱拳道。
“兮儿虽说不是我亲生，但也是入了我顾家祠堂，由不得随意欺辱，虽说是晖王家事，臣等不便打扰，但强掳官眷至此，重伤!万望晖王能给一个合理的交代。”
说罢，他拉着顾长兮，就要离开这片是非地。
却被赶来的住持，拦了去路。
“阿弥陀佛，顾将军稍安勿躁，尼姑庵着火，十几条人命葬身火海，系关顾小姐。”
住持洞悉的目光，直勾勾看着顾长兮。
她丝毫不惧，坦然相对。
“呵，人命？”顾洪城被气笑了，“我顾家有一条人命险些葬在宝华寺之手，此事应该如何算!”
针锋相对，场面几近凝滞。
小滢战战兢兢，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耸拉着脑袋紧紧贴在角落里跪着，不敢多发一言。
“听顾将军的话，是要护着纵火凶手了？”
主持双手合十，平静脸色罕见起了波澜。
顾长兮觉得很可笑，反问，“你有什么证据，说我纵火？”
“就凭你活着，她们死了。”主持道。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
“我会武功，从火场中跑了出来。”
顾长兮示意义父无事，今天这些事总归是要料理清楚，要不然日后也是无穷尽麻烦。
她将画押证词，甩在主持面前。
上面清清楚楚写明了，温侧妃如何串通尼姑监寺，给她下药暂失武功，欲逼她断发毁容加以毒害。
“堂堂皇寺，为了收取银钱，这些年强迫不少年轻女子落发为尼，所谓‘规矩’，早已成为公开的秘密！”
顾长兮掷地有声，戳破多年勾当。
主持脸色愈黑。
是，这的确是京城中官眷们，惩治不听话妇人的法子，可这些年都没出过什么大差错。
“要我好好想想，监寺猖狂，主持默认，这背后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顾长兮离开义父庇护，站出来与主持对峙。
她挑眉，一语道破。
“多一名僧人和尼姑，皇家就会多发一人份例，而这些银钱，大多都到谁手里了呢？”
顾长兮目光灼灼，直逼主持。
若不是她今日遭此一难，还有多少女子会被迫害！
“顾小姐，主持乃得道高僧，被梁国百姓奉为圣僧，就连圣上都会尊敬三分，劝你不要乖张行事！”
小沙弥忍不住，道。
主持摆摆手，示意都不要插话，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需要弄明白，“所以，火是怎么着起来的？”
顾长兮准备好了说辞。
“那种丧失武功的药，在我身上只能维持片刻，恢复体力后我想挣脱离开，监寺不愿，推搡间，供奉灯油洒了，烛台也被推倒，火势蔓延起来了。”
这话意思，完全是监寺作茧自缚。
“那为何一具尸体都找不出来？”
主持仍是怀疑深重。
事情怎就偏偏都那么巧合。
“尼姑庵被烧得连个架子都没了，尸体早就化为糜粉了吧。”
顾长兮讥诮勾起唇角，一字一句念道。
“佛家有句揭语说的颇有道理，因果循环，善恶终有报。”
和尚应该比她还要更懂这几分道理吧。
几句话下来，顾长兮坐实了是被迫害的，至于大火是意外，难听点来说或是报应。
至于婢女小滢，她的小命儿都捏在顾长兮手上，更不会胡乱多言，如果她有选择，更愿意做空气。
“盘问够了没有？”
沉暮夜冷冷开口，脸上已有不耐之色，“主持若是再有什么，可以让御林军来晖王府拿人。”
言下之意，他铁了心要护顾长兮。
她虽一副刚强模样，可痛得发颤身体，已暴露衣衫之下，伤得是有多重了。
沉暮夜避着伤口，将顾长兮横抱起来。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挣扎。
“别乱动。”沉暮夜低声说着，“你何必和那些人解释那么多，我还没有到连个女人都保护不了的地步。”
他抱着她，匆匆离开。
顾洪城紧跟其后。
小滢深深埋着头，也小碎步追上去。
山脚下
温婉言捏着帕子静静等着，看到顾长兮那一瞬，她立马换上担忧心疼的嘴脸。
“呀，顾小姐这是怎么了！”
“快！凝兰，先去请御医到晖王府候着，务必嘱咐备齐伤药！”
沉暮夜身体微侧，躲开了她，先将顾长兮抱进软轿里。
看着顾长兮可怜兮兮的眼神，他伸出手，拍了拍她脑袋，温声说着，“先忍着点疼，很快就回去了。”
转身，面色愈发阴沉。
温婉言揣摩着殿下脸色，不禁觉得有些害怕。
他攥了攥拳，冷冷下令，“将温侧妃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