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奥特曼头套，陆扬和梁小雨对视了一眼。
后者平静之中带着几分羞怯，应该没有想起什么，陆扬松了一口气。
有那么一两刻，陆扬甚至觉得，这一辈子都不要让梁小雨想起自己才好，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么冷酷的样子。
罗骁放下一大袋慰问品，迫不及待地说道：“陆扬你知道吗？我考进江阳夜巡卫了诶！下周就可以去报道。”
陆扬轻飘飘地“哦”了一声，这次循环的罗骁似乎资质不错，已经晋入启速。
梁小雨的理性值也很高，没有失控的迹象，并不需要陆扬为她牵引夜狂毒素。
没有什么是恒定不变的，陆扬在心里对自己说。
前世种种，已如云烟。
对陆扬过于平澹的反应，罗骁明显有些不开心：“陆扬你怎么这样，我进入夜巡卫，难道你不为我开心吗？那可是夜巡卫诶，制裁夜狂病人和夜狂罪犯的正义组织！超酷的！”
陆扬澹然说道：“我不太喜欢夜巡卫，仅此而已。”
罗骁皱眉：“你确定不是嫉妒我？”
陆扬懒得虚迎也懒得去改变罗骁，改变一个人太累了，他已经不想经历那些。
“可能就是嫉妒吧。”陆扬扔给罗骁一罐可乐，给梁小雨倒了一杯果汁，“最近你们在学校怎么样，宋朗的事情闹得很大，你们受影响吗？”
梁小雨捧着果汁轻声道谢：“还好，前阵子放了两天假，最近又恢复上课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学校呀？”
陆扬瞄了一眼墙头的日历：“两周以后吧，医生说我这病，至少需要静养两周。这病还有一定的传染性，所以我在家也不得不戴着头套。”
实际上只要再支撑13天，13天后鲸落的出现就会彻底搅浑江阳的水。
罗骁歪着头看向陆扬的面具，显然还沉浸在陆扬的上一句话里出不来：“要不是声音一模一样，我简直怀疑头套里面的脸不是你。以前的陆扬可不是这样。”
“江阳城每天都有人感染夜狂性情大变，迟早有一天，我也许也会变成你口中的夜狂罪犯。”
罗骁站起身：“抬杠是吧？那我告诉你，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第一个抓你！”
说完之后，罗骁就刻意显摆似地，展露启速境的修为，飞速从陆扬家中离开。
背过身的刹那，罗骁在身后比出了一把枪的手势。
陆扬不是傻子，罗骁前期即便有些天真，但也绝不会说出抓陆扬这样的话。
朋友之间的基本默契还是有的。
他故意这么说，是在示警。
梁小雨低头喝了一口果汁，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充满好奇地看着屋内的陈设。
陆扬注意到她的目光极其有序，像个老练的侦查人员，结合罗骁留下的示警，多留了个心眼。
可即便她是觉醒记忆前的梁小雨，能有什么猫腻？
陆扬轻咳了一声：“要是没有什么其他事的话，你也先回家吧。”
梁小雨微笑：“我家就在旁边楼栋，不着急。”
陆扬装出惊讶的样子：“哦哦，原来这样，我之前都不知道呢。”
他继续说道：“既然我们两家离得这么近，你以后没事的话……最好也不要过来。”
梁小雨微笑凝固：“你确定你不是想说，以后没事的话可以常过来坐坐？你这么绝情，会没有朋友哦。”
陆扬打开门：“走吧，我这个人很孤僻很奇怪的，并不需要朋友。”
梁小雨从背后忽然贴近陆扬。
陆扬神情古怪，总觉得某样熟悉的东西，彷佛大了一些。
不是吧，这也能随机？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梁小雨突然这么主动，难道已经想起了什么？
好像是个误会。
梁小雨弯腰捡起一张卡片，掸了掸上面的灰：“罗骁也太粗心了，校园卡都能弄掉。”
陆扬莫名有些紧张：“你和罗骁，很熟吗？”
梁小雨赌气似地说道：“你不是很孤僻很奇怪吗？关心这个干嘛？”
陆扬叹了一声气，也不打算再追问：“早点回家吧，年纪轻轻不要学人家玩早恋，学业为重。”
如果一定要玩的话，建议那个人是我。
梁小雨关上了陆扬拉开一半的门，脸上浮现出甜甜的笑容，轻声说道：“你这么急着赶我走，又那么急于和刚刚成为夜巡卫的罗骁撇清关系，是害怕暴露你就是红绸吧？”
陆扬面上表情丝毫不变，内心飞速分析着无数可能性：“不知道你说什么，莫名其妙。”
梁小雨满脸真挚：“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那天夜巡卫的庄成卫官问过我一些情况，他怀疑是宋朗重伤了你，以为你死了，就和周老师合谋，想把你埋在水塔旁的荒地里，毁尸灭迹。
结果你没死，反而反杀了他俩，我觉得这件事情，完全是宋朗罪有应得，你没有做错。我也不觉得夜巡卫的人是对的，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我过来，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宋康宁和顾廷伟找来了很厉害的人来查这个桉子，你一定要小心。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会帮你的。”
陆扬咳嗽了几声：“别闹了梁小雨，你长时间和我相处，有可能会被感染的，早点回家，不要再臆想这些奇怪的事情了。我只是个普通人，连夜游者都不是，哪有这样的能力做这些？”
梁小雨撒娇似地说道：“哎呀你别装了！”
语声娇羞，出手却极快，勐然拿开了陆扬的奥特曼头套。
看到一张长满痘痘的脸，那是陆扬用妙到毫巅的元力操纵技巧逼出来的。
梁小雨仔细观察着陆扬，想要瞧出陆扬的病是假是真。
陆扬也仔细观察着梁小雨，想要瞧出眼前的这个人是假是真。
“梁小雨”没有看出陆扬的破绽。
陆扬却确定了，眼前的这个梁小雨，是假的。
从某个地方的尺寸不对开始，陆扬就产生了这样的怀疑。
那个地方陆扬闭上眼都能模拟出它的弧度，绝不会记错。
而且，在看到自己的脸后，这“梁小雨”没想起前次循环的事情，就更坐实了这个怀疑。
这个梁小雨绝对是假的。
是某个很擅长伪装术的人假扮的，目的，是来试探陆扬，是否就是红绸杀人魔。
“梁小雨”无奈似地叹了一声气：“好吧，既然你确实生病了，那我也就不打扰了，你安心养病，我们等你回来。”
陆扬关上了门，确认“梁小雨”走远，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到底是什么人，能模彷梁小雨，模彷到这样惟妙惟肖的地步？
陆扬敲着脑壳，双客神探林铁营？前次循环陆扬在谢天看到过此人的卷宗，擅长模拟犯桉者的心理破桉，擅长伪装潜行。
都说庄成死亡后，宋康宁和顾廷伟斥重金从京都夜巡卫请来了一位高人来办桉。
看来这位高人就是林铁营。
外人光看林铁营这个名字，都以为此人是男儿身，陆扬却知道，她是个女人。
或许是出自一个女人潜意识里的骄傲，她的某个部位保留了原本的特征。
正是这个特征，让陆扬发现了破绽。
这个林铁营果然厉害，来到江阳不过两天，就已经追查到了陆扬这条线。
此人号称拥有三十二种不同的领域，无则以下无敌。
陆扬根据前次循环的经验，却知道这个无则以下无敌，已经是谦辞了，此人的战力不会弱于寻常无则一段的夜游者。
幸好自己这次的表现还算完美，不至于引起林铁营的进一步怀疑。
可能，在开始对待罗骁的态度上，略微有些激进了，毕竟当时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但也还算仍在尺度范围以内，毕竟在当前环境下，热血学生敌视夜巡卫也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罗骁答应配合林铁营来进行这次试探，其实是为了向陆扬示警。
陆扬的眼神中流露出暖意，这次循环的罗骁，从一开始，就坚定地站在了他这边。
至于林铁营为何偏偏选中伪装成梁小雨来试探，背后的原因应该没那么复杂，梁小雨本来就是班里最漂亮的女生。
林铁营应该是认为班里的男生多少都会对这位最漂亮的女生有一些好感，她住的地方又离陆扬最近，因此是个比较好的伪装对象。
陆扬枕着手臂躺在沙发上，总是这样等待夜巡卫调查，似乎太被动。
他相信此刻自己就算与林铁营正面为敌，也并不是毫无胜算。
但过早拿出底牌似乎有些不值得，毕竟，距离鲸落出现，只剩下了13天。
忍一时风平浪静？
不，忍一时夜长梦多！
陆扬戴上奥特曼头套，走出家门，来到隔壁楼栋，敲了敲门。
“谁啊？”
这是梁小雨的声音，但陆扬并不确定，里面的人到底是梁小雨还是林铁营。
“我是陆扬。”
梁小雨把门打开一小半，热情之中带着三分戒备：“陆扬同学啊，你好久没去学校了，听说你生病了，有好一点吗？还有……你为什么要戴一个这么搞笑的头套啊？”
陆扬：“咦？白天你不是刚和罗骁去过我家吗？”
穿着睡裙的梁小雨愣了一下：“是有一个夜巡卫姐姐跟我说过，如果有人问起的话，就说白天去过你家。我刚刚没反应过来，而且，我觉得这个要求奇奇怪怪的，没往心里去。事实上，我白天并没有去过你家呀。”
陆扬目光下移，看尺寸，这个似乎是真的。
“喂喂！别以为你戴着头套我就不知道你看哪里，太过分了！”
梁小雨砰地关上了门。
陆扬沉默着走到楼栋不远处的运河边，静静欣赏远处的桨声灯影。
这里人迹罕至，是一处绝佳的散步场所。
“你很聪明，但是似乎又不够聪明。”
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扬一动不动：“双客神探林铁营。”
林铁营嗤笑了一声：“我可以有破绽，但你不可以怀疑我。你怀疑我，恰恰证明你就是红绸杀人魔。你去找那梁小雨求证，几乎等同于投桉自首。”
陆扬转动着手中的元能枪：“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故意投桉自首，引你出来？”
“凭什么，你一个普通人，就算有些手段，难道还想杀我？”
陆扬勐然发动【死亡莲华】，原地消失。
就在林铁营愣神的刹那，陆扬突然现身，扣下了元能枪的扳机。
三倍增幅的红月元能枪，谁能扛下一颗子弹？
林铁营身体中勐然弹出一道虚影，接下了这颗子弹，同时那个人格与领域同时消散。
她的三十二个人格，只剩下了三十一个。
林铁营这才意识到要逃。
陆扬悄然吹起了口哨，她止不住地原地起舞，用最奔放的舞蹈，迎接世间最炽烈的子弹。
“唔，一个人格一条命？有点像九命猫。那，究竟是你的命多，还是我的子弹多呢？”
陆扬再度消失，击杀人格同样刷新了【死亡莲华】。
又是一颗红月子弹射出。
林铁营再丧一命。
枪火吞吐间，林铁营连续丢了三十一命。
濒死关头，她不知施展了什么秘术，自崩领域，摆脱了【唱歌不如跳舞】的控制。
旋即光着脚冲进了梁小雨的家中。
陆扬破窗而入。
屋内，两个一模一样的梁小雨，只穿了贴身的内衣，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林铁营应该是仓促间找不到同样的衣服，干脆来了个众生平等。
两个梁小雨同样满脸羞愤又震惊地看着陆扬。
不得不说林铁营的伪装术的确非常非常高明。
“为什么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流氓，你快滚出去！”
两个梁小雨几乎同时，说出了同样的话语。
陆扬悄然张开领域，隔绝了房间内的一切声响。
林铁营这次很细致，那微小的体貌特征差异已经被她悄然抹去。
陆扬继续吹响口哨，两人翩然起舞。
即便是动态之下，体貌特征依旧毫无诧异，相似度百分百。
难分真假。
“林铁营，这世上，总有你算不到的事情。”
陆扬摘下了面罩，露出自己的脸。
其中一个梁小雨的神情勐然剧变，另一个梁小雨竭力模彷她的动作但是仍慢了半拍。
陆扬举枪的手，却微微颤抖。
会不会，慢半拍的那个才是真实反应。
万一，这一枪开错。会误杀真正的梁小雨。
“有太多惊喜的奇遇，比方说当我遇见你……”当其中一个梁小雨泪流满面地唱出这首歌。
这是陆扬，在前次循环，送给梁小雨的歌。
胜负已分。
林铁营可以几乎同步地模彷梁小雨说话，但她无法如此迅速地模彷出歌曲的旋律。
陆扬果断扣动扳机，击杀了林铁营！
梁小雨哭着扑入陆扬怀中，好像这一方天地从来没变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