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医学技术发展迅速的现代，医生和屠夫的工作仍然具有有很多相似性，但这种相似性大抵不包括他们所使用的工具——有些熟练的杀猪匠工作时往往就只需要一把杀猪刀，割喉放血、开膛破肚、劈骨断筋，把一头猪从头到尾收拾得服服帖帖；而医生就要繁复一些，他们不仅需要杀猪匠的全套工具，有时还会用到木匠、铁匠、篾匠、甚至泥水匠吃饭的家伙事儿。
安娜契卡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背后那一阵一阵丁零当啷的金属碰撞声、哧咔哧咔的锯齿摩擦声、还有诡异的、如同搅合水泥一般啪叽啪叽的粘稠声音已经混作一团。
与这首混乱的奏鸣曲相对的，是负责解剖尸体的白袍人们，不论是模范军中调来的专业军医，又或者安娜契卡找来的民间人士，此刻都陷入极度的沉默之中——这是专注的表现，就连那些负责绘制肌肉组织与内脏腐烂情况的画师们都一脸严肃，唯有指尖铅笔摩擦着白纸沙沙作响。
“安娜契卡？安娜契卡？”不晓得是不是受到了这气氛感染，冬妮娅的说话时也压低了自己的嗓门儿：“跟你说话呢！你是聋了还是怎么的？”
“你不觉得这些家伙动静有点太大了吗？”面对骑士娘的质问，黑暗精灵丝毫没有任何动摇：“这让人听见了没准儿还以为我们在搞装修呢。”
“总比你杵在这里啥都不干强。”德纳第太太白了她一眼——老太太这会儿也没闲着，她正用镊子夹着一枚据说是从某个倒霉士兵的身上拔下来的纺锤形骨刺，另一只手则攥着一块水晶透镜，仔细观察着那骨刺上怪异的纹路。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安娜契卡悠闲地靠在解剖台边沿上：“我可不会无谓地拿我自己和我可爱的手下们的生命去冒险——至少在对我们的目标人物拥有比较准确全面的了解之前不会，啥都不知道就闷头往里扑，这不是给人送菜是什么？”
“即便爱丽丝的生命安全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冬妮娅凝视着安娜契卡的眼睛，在某一瞬间，黑暗精灵感到自己的魂魄仿佛处于帝国北方荒凉的群山雪域之中，被夹杂冻雨冰霜的泠冽寒风舔舐着，留下了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才怪，对于她这棵从黑森林最幽邃贫瘠的角落里生长出来的老橡树而言，这小风吹着就像做马杀鸡一样舒服。
“不错的眼神。”黑暗精灵在心中暗自赞叹道：“可惜，离你老妈那种境界可还差得远呢。”
当然，冬妮娅并不能读出安娜契卡心中所想——这老油条的一双眼睛简直比冒着滚烫泡泡的沥青坑还要深邃，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公主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难道不应该是你这个侍卫长的失职吗？与我们这帮专门干脏活累活的特务有何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