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妮娅一吹火折子，点燃了部下递过来的提灯，狭窄的房间再度被光明照亮。
冲维尔主教的囚室...我是说单人房间中现在可谓是一片狼藉。
血迹、玻璃和木质家具的碎屑、不知名的从人体内长出的结晶体...杂乱无章地在地板上、墙壁上挥洒了一层又一层，看上去就像是国庆节被一群熊孩子袭击过的作者家厨房一样。
（没错，不然你们以为我昨天为什么只弄了个一千五的半成品出来？我现在真后悔没有把面粉和米放高一点。）
对于那些来历不明的琥珀色晶体，冬妮娅和士兵们达成了一致意见——那就是少碰为妙，这种从人体内长出来的晶体显然不是什么寻常的东西，看上去就邪门儿得很，谁知道碰了一下之后自己身上会不会也有这样的东西突然从哪个部位冒出来？
但勘查工作还是要做的。
那个神秘的少女突破模范军的防线来到这里，对一位（据称）德高望重的宗教人士实行了如此可怕的折磨，这绝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她抱有某种目的，而不论这个目的为何，都必然会留下些许线索。
不过很可惜，这起虐杀事件的最大受害人冲维尔主教现在……怎么说呢？是死是活都尚不明确，因为实在没人敢去碰他那长满了诡异增生物的躯体，不过照目前来看他活着或者可能活下去的概率已经无限接近于零，所以大概也不能指望他提供什么证词了。
“看看另外一具尸体。”
冬妮娅对士兵们吩咐道，顺手把提灯放在木床边，她的视线落在床上摊开着的几本书上。
棕色的小羊皮封面，书页泛黄，用墨水勾勒出的优美花体字，这东西立刻就吸引了冬妮娅的注意。
她拿起其中一本，从头开始看起，手写的花体希弗伦文字有些难以辨认，而其语句中间杂使用的大量古语法同样晦涩难懂，但冬妮娅依旧勉强读懂了这本书中所记载的内容。
这本书大抵是冲维尔主教写的回忆录或者自传之类的东西，以第一人称的口吻记载着一些陈年旧事，以及日记、随笔等内容。在冬妮娅的印象中，帝国的不少文化人（和非文化人）年老之后似乎都挺爱写这些东西，国立印刷厂经常接到那些老将军老元帅或者文化界人士印他们回忆录的订单，这算是他们除了广告、包装纸、色情印刷物和昆特牌之外最大的一笔额外收入了；尽管这些东西印出来之后也鲜有人会买——有那个闲钱还不如去买张国债或者铁路债券来得实在。
同样的书一共有七本，书脊上用细细的红线绣着数字，从一到......咦？
冬妮娅突然发现这几本书的编号是从一到八——其中编号为三的那一册不见了。
她找遍床上也没发现那失踪的那本书。
“真是怪事...”
冬妮娅将书放回原位：“难不成被那人偷走了？”
没等她往细想，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活见鬼了...”
一个士兵蹲下去将那具男性尸体翻了过来，当他看见那人的脸时，顿时惊叫出声来。
“这是我们的人！我认得他！”
冬尼娅提着灯，照了照那士兵的脸，确实，她对这人也有几分印象，照他衣服上绣着的番号来看，应该是留守在大教堂的士兵之一。
这可怜的家伙，看来是被拿来当挡箭牌了。
“检查一下他的身份和个人物品，把尸体搬出去好生收敛了吧。”
冬妮娅叹了口气，又一个袍泽战友血洒他乡，这于公于私都多少令她感到一丝不值。
一股强烈的疲惫感袭上冬妮娅的心头，不知为何她感到自己肩上的铠甲顷刻间变得如同山岳一般沉重，几乎要将她压垮。
“还有这些结晶，”她指了指躺在一片血泊与碎木板中的冲维尔主教，后者身上的结晶已经停止了生长，色泽也由最初的琥珀色变成了介乎于琥珀色和血红色之间的诡异艳色。
“找些玻璃容器收集样本，千万不要直接触碰这些东西。”冬妮娅的表情中露出一丝嫌恶：“注意保护好现场，之后记得把画兵叫过来好好记录一下。”
“是。”
她身旁的士兵回应道。
在交代完了其他一些琐碎的事情之后，冬妮娅终于有时间仔细观察起冲维尔主教残破的躯体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这副模样啊？”
看着这具被摧残得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躯体，她头皮不禁一阵发麻。
这可不是常规武器能造成的伤势，在冬妮娅看来，估计也只有魔法可以造成如此诡异的毁伤效果。
作为爱丽丝的侍卫长，同时也是模范军指挥序列内的指战员，她一直都有在学习魔导兵与对魔导兵作战的理论知识，对于各种属性的魔法所造成的伤害情况也进行过深入研究，但当她将自己记忆中那些被各种各样奇异的魔法秘书杀死的死刑犯尸体与眼前这个干枯的老人相比对时，却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出任何一种可以与这种情况相符合的魔法体系。
“侍卫长小姐，用这个可以吗？”
冬妮娅身边的一个士兵递过来一听空荡荡的玻璃罐子，这本来是模范军们所装备的一种食品罐头，利用密封和高温杀菌技术实现食物的长久保鲜——缺点是易碎，而且食物的口感会变得相当差劲。
“应该可以。”
冬妮娅点点头。眼下她一时也想不出还能找什么别的东西代替。
士兵将玻璃罐头的盖子“啵”地一声打开了，一股甜滋滋的黄桃味顿时盖过了房间中浓郁的血腥气息。
仿佛是感到了冬妮娅等人投来的一道道目光，那士兵尴尬地一笑。
“抱歉，刚用完还没洗......”
“少废话，快干活。”
冬妮娅冷眼一瞪，那士兵顿时觉得脊背上传来一阵泠冽刺骨的寒意，仿佛有一把锋利的钢刀从他的皮肤上缓缓划过一般。
“钢铁处女”的凝视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士兵肩膀一颤，伸手向腰间摸刺刀的动作都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