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啪、咚。”
眼看着自己脚下的少年已经口吐白沫不省人事，穿着模范军制服的女孩终于停下了自己惨无人道的的施暴行为。
意犹未尽地对方的身上又留下了几个黄泥鞋印之后，她似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摘下了自己头顶裹着的熊皮帽子，顺带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细碎的汗珠，栗色的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麦芽酒般的柔滑光泽。
“不孝的臭小子，就这路况还敢飙车，真就不怕把你老姑爷的骨头摔成八块...”
少女小声地自言自语道，语气中满载着幽怨之情，她伸了个懒腰，肩膀和手腕关节处的骨头发出了氮气泡被压碎的咔咔声响。
“哎，这次算长个记性，以后坚决不搭灵车了，一路磕磕绊绊的，差点把夜宵都给吐出来...”
说着，少女将熊皮帽子随手往马车上一丢，毛茸茸的皮草直接砸进了车顶的那具棺材里。棺材板已经被掀开一小半，露出了里边存放着的遗骨----假如那在太阳下闪闪发光的东西还能叫做遗骨的话。
棺材中静置着一副破损严重的人类骨骼，整具骸骨被其上生长出的无数细小的琥珀色晶簇包裹在中间，如同附着着某种植物、或者苔藓一般，有不少结晶体甚至“生长”到了在棺材内壁上，将太阳的光芒投射进了黑暗的棺材内，棺木中细碎的金光闪烁着，如繁星树影般炫目绝伦，恐怕连大教堂地下曾经保存着的那几具用黄金、宝石与丝绸装饰的圣骸也无法与之相比拟。
把宝贵的能量用来催化一具普通人的死尸，显然是是相当不明智的做法，但比起同一具散发着恶臭气息的鼓胀尸体在棺材里共处大半宿所带来的精神损害，这点付出还是很值得的。
少女麻利地攀上了马车，把胳膊伸进棺中摸索了一番，从尸骸旁边拽出一个绣着大海雀的羽毛枕头和一盏小提灯来，除此之外，还有两罐吃剩下的羊肉抓饭玻璃罐头、几个空酒瓶以及用帝国人文宣品包裹着的少说半斤啃得干干净净的酱排骨，这些垃圾都被一股脑地扔到马路牙子上，摔得粉碎。
嘛，反正都是从帝国鬼子的驻地顺的，不吃白不吃；只不过吃撑了之后路上一晃荡多少还是有点难受罢了。
这么想着，她又往深处探了探，掏出一本牛皮封面的笔记本，借着衣角抹了抹封皮上沾着的荤油。
这是冲维尔那老鬼的回忆录，自己在棺材里闷了几个小时，一边吃东西一边把这玩意儿当成下饭菜看完了。老东西的文笔相当残念，满篇都是小学生般第一人称的流水账叙事，这一本回忆录从他在伟大战争末期被编入远征军开始一直写到希弗伦大革命前期的动荡局面，全文平淡如水没有丝毫起伏，就连抓过酱排骨的手指头舔起来都比文章本身更有滋味。
读了一本寡淡如水的书倒也不算什么，但令少女非常郁闷的是，老头子在书里透露的少数情报早已经被她所知晓，这本回忆录对她而言可以说是毫无价值，撕来擦嘴擦手都嫌它又脏又粗。
“费了这么大功夫，到头来也只是白瞎啊。”
女孩叹了口气，将这本笔记也往路边一扔，接着反手拎起提灯，抡圆了砸过去，玻璃罩碎裂之后，灯里溅出的油脂立刻顺着路边熊熊燃烧起来，将那黑色的小本本吞没在烈焰之中。
看着书皮和书页在火焰中渐渐萎缩、卷曲，散发出浓厚刺鼻的烟雾，少女不禁陷入了沉思。
突然，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小声叫了出来。
“啊！逃跑的时候该把剩下的那几本和尸体一并烧掉的！”
跪在泥浆里的一匹老马警觉地竖起了耳朵，侧过脸朝马车这边看了过来，对着女孩不停地打着鼻息。
少女扭过脑袋瞪它了一眼，那畜生立刻又服服帖帖地趴了下去，大气都不敢出。
“怂货。”
女孩摇摇头，深深吸了一口带着皮革焦臭味的空气。
“罢了，那时候自然是逃命要紧，管不得这么许多啦。而且把那些东西留给帝国人，让他们多头疼一阵子也不错，天知道自己下一次要采取什么行动的时候不会被那群混账突如其来的攻势打断计划。”
这么一想，少女的心情似乎也不是那么糟了，她从棺材里捞起自己的那顶熊皮帽戴好。
“没准儿以后还能从帝国人那里得到些有趣的消息呢。”
女孩轻轻地拿起那绣着大海雀的枕头，将上面肥嘟嘟的海鸟拥入怀中。
“退一万步讲，这一回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隔着枕套，她感受到了藏在在枕头之中的一些坚硬的长条状物体——比起从文字或者口头转述中获取情报，果然还是自己亲身体验一道来得更直接有效些，虽说要花不少时间和精力就是了。
该死的，枕头上也全是羊肉抓饭和清油的味儿，回头得好好洗洗。
“好了，事不宜迟，赶紧扯呼吧，一会儿还得去接应那群二流子，但愿老小子收集到足够的分量了...”
少女从棺材里的尸骸上薅了一大把细碎的结晶，转手塞进了自己腰带后边的小皮包里，接着粗暴地用脚推上了棺材盖儿，翻身跳下车去，大皮靴溅起的泥点子又都砸到了挺尸的阿尔伯特身上。
“喂，别装死了，给我起来！”
她用脚尖戳了戳少年的腰，对方却是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
“你要再不起来，我就只能把你灭口了。”
“......”
“喂，开玩笑的，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啦，我就是想问个路。”
“......”
“告诉我运河十七号排水口怎么走你再继续晕行不行？”
“......"
"行行好啦，好几条人命呢。”
“......”
少女不禁有点后悔，看来刚才下手的时候确实有点太狠了。
算了，反正眼前就是运河，一路找过去好了。
至于这小子，就撂在这儿吧，想来那些帝国人应该不会把他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