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琳微笑了起来：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有点像是她想听到的东西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的伊杰就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他专注地看着莫琳的眼睛，那眼神和他凝视着一本古籍，一张地图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两样。莫琳想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在刚才短暂的那一瞬里，她确信自己看到了伊杰眼底过去的影子。温情和爱意不应该属于一位国王，他应当是铁面无私的，家庭和亲人不过是一件必需品。莫琳能做到的事仅仅只是拥抱他而已，然而她冰冷的怀抱却温暖不了伊杰的身体，也温暖不了他的心。
第一支舞的曲子似乎有些短得过头了，直到伊杰停下脚步向她行礼的时候，莫琳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这可是一位优雅的贵族小姐不会做的事，莫琳却只是轻轻笑了笑，屈膝向伊杰回礼，转身走向了人群。然而这位帝国现在最为显赫的少年却似乎并不甘于就这样失去人们的瞩目，他伸出手去拉住了莫琳，在旁观者的呆愣之中，给了少女一个温暖的吻。
这算是什么？哄小姑娘惯用的伎俩？还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莫琳挑了挑眉，却又配合地收下了这个来自于国王的吻。
人群之外，一个洋娃娃一般的小女孩蹦跳着，想要越过那些大人们的肩头，看到大厅的中央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不是尤金第一次参加宫廷宴会了，但就算是完全不明白状况的她，也知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她被允许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那双红皮鞋，像个大人那样得到了一身华美的全新礼服，就连一向严厉的母亲也好像变得温柔了不少，而哥哥更是破例给了她一杯小小的果酒。酸甜的口感以及微量的酒精刺激到的似乎不仅仅只有小姑娘的味蕾，尤金觉得心底仿佛住了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它扑腾着翅膀撞击着她的胸膛，让她止不住地四处奔跑着，想要看到更多有趣的东西。
然而小女孩的身高限制了她的好奇心，踮起脚尖也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她焦躁地跺着脚。这样的情况并没有维持太久的时间，没过多久，一双温暖的手就抱住了她，把她抱在了怀里。尤金睁大了眼，心思却已经不在人群中央的两人身上了，她确信这时会体贴地抱起她的人就是自己的哥哥，但当她刚想转过头去给艾略特一个大大的拥抱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晚上好，小姐，”男人优雅地微笑着，可这样的笑容却着实与他玩世不恭的脸庞并不相称，尤金记得哥哥告诉过她，骗子是狡诈而邪恶的，而抱着她的家伙恰好就长着一张任何故事里都会出现的骗子的脸，“请原谅我的失礼，如您所见，我很难眼看着您这样可爱的小姐身陷困境却不出手相助。”
“晚上好，先生……”尤金怯懦地盯着对方的脸，小声地做出了回答，“我是尤金·加西亚。”
“卡诺克·弗尼瓦尔愿为您效劳。”
尤金没有听过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这个姓氏意味着什么，她不安地咬了咬唇，努力一边回想着母亲告诉过她的淑女的礼仪，一边寻找着解决困境的办法：“感谢您的帮助……先生，但我已经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了，可以请您把我放下来吗？”
“您想看到什么呢，小姐？”卡诺克自顾自地把话题引向了别的地方，“您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
“我……我不知道。”
大厅中央的两人已经各自走向了不同的地方，人群也渐渐散开。第二支舞曲已经响起，可尤金仍然记得当时的画面。虽然不明白那样的举动有怎样的含义，但尤金还是下意识地涨红了脸，觉得那不是一位淑女应该去讨论的东西。她摇了摇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那是亲密的爱人之间才会做的事，”卡诺克露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他看着尤金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您以后也会遇到一个让您愿意交付爱意的人的。”
“爱人……”尤金歪头咀嚼着这个词，只觉得这样的词汇好像包含着什么美好的寓意，却又危险得让人不敢去触碰，就像是花园的角落里盛开的带刺蔷薇一般。
美好的东西都该是无害而温柔的才对，尤金很难去想象“爱”究竟是怎样的事物。
“十分感谢您对我妹妹的照顾，弗尼瓦尔先生，”突然插入两人对话之中的艾略特摆着一张不善的脸，没人会在自己的妹妹被奇怪的男人骚扰之后仍然和颜悦色，才不过让她离开了自己的视线片刻，容易招惹麻烦的小姑娘就又被危险的家伙注意到了，“请把她交给我吧，您的宝贵时间可不能被浪费在小姑娘的身上。”
如果不是伊杰突然继位的话，现在整个帝都风头最盛的家伙，恐怕就是眼前的卡诺克·弗尼瓦尔先生了。
在他传出订婚的消息之前，几乎没人相信弗尼瓦尔和卡维尔这两个水火不容的家族会有联姻的一天。作为死去的凯尔西·弗洛塞皇后的表亲，卡诺克几乎随时都以一副不正经的样子示人，以至于人们经常怀疑这位弗尼瓦尔家族的继承人是不是成心想要葬送家族的前程。然而真正处于权力斗争之中的人都知道，一个人表现出来的样子不过是他希望别人看到的样子而已。从小被作为继承人培养的卡诺克不可能只是一个无能的废物，那些嘲笑他的人，大多都不过是被障眼法迷惑了的蠢货而已。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隐藏自己真实的样子，在玩世不恭的表象之下，没人能看透他的野心究竟是怎样的。
“是我失礼了，”卡诺克毫不犹豫地道了歉，将尤金放到了地上，小姑娘忙不迭地躲在了哥哥身后，探出脑袋打量着男人。他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了一颗糖果，递给尤金，虽然目光注视着小女孩，可他交谈的对象却是皱紧了眉看着他的艾略特，“不知道公爵大人是不是愿意花点时间和我聊聊？虽然比不上这里的那些美丽的少女，但我想，您会对我要说的东西感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