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我们美丽的莫琳小姐对待自己喜欢的小家伙居然会狠毒到这种地步呢？”
莫琳越发肯定哈洛在过去的几年里变得越发讨人厌了，仿佛对她阴沉的脸色视而不见一般，他调侃的语调让人想要马上揍他一顿。然而莫琳正忙着皱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得到回应的哈洛仍然微笑着，语气不变地继续说了下去：“为什么要让那位殿下亲手去做这样的事？他还只是个孩子吧，一个从来没有长大过的，不幸出生在了皇室里的孩子。”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了，哈洛，他不是个孩子了。”没有举办宴会的宅邸一片寂静，站在仍然有夜风吹拂的露台上，帝都的灯火看上去遥远而温暖。莫琳深深地叹了口气，脑海里伊杰双手沾血的样子仍然挥之不去，“时间不多了，再这样下去，出生于皇室带给他的就不仅仅只是不幸了，他或许会就这样死去。”
“时间不多了？”哈洛留意到了莫琳的措辞，困惑地开口。
“不……没什么。”
莫琳自然不会告诉哈洛有关恶魔的事，然而这还不是她没有进一步说下去的原因。她也拿不准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这么说，霍莱彻虽然有着可怕的目的，但他也不是个疯子，不会没来由地立马就想要夺走伊杰的性命。那么这里的“时间不多了”究竟是在说什么？莫琳相信身为人鱼的自己有着敏锐的直觉，她的族人依靠这样的天赋来预测风暴。她能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迫近了，某种并非来自于黑暗生物，却仍然让她无力阻挡的危机。
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担忧是蠢人才会做的事情，莫琳知道，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努力为接下来的一切做好准备而已。
深吸一口气，莫琳结束了自己短暂的沉思看向哈洛。虽然他是个算不上靠谱的家伙，但在这件事以及过去的许多事情上，他都帮了她不少忙。月光之下的吸血鬼的脸庞白皙得像是什么质地细腻的象牙，那双隐匿着深红的双眼不知道曾让多少人少女沉溺其中。莫琳伸出手轻触他的脸侧，冰冷的皮肤相碰，如同坠落在镜面上的一滴水珠。
就在哈洛几乎要误以为莫琳会吻上来的时候，她轻笑了一声，收回了手。
“我答应过你要给你报酬的，”莫琳眨了眨眼，仿佛在位刚刚那个小小的恶作剧窃喜，嘴上说着的话却闭口不谈自己刚刚的举动，“让老朋友失望可不是我的作风。”
哈洛从来都看不透莫琳的心思。
在认识她的上百年里，他有幸见识到了这个女孩各种截然不同的样子。她可以挂着一脸懵懂天真的神情，身体却妩媚地向着某个她看中的猎物做出暗示。她可以身着一袭优雅的礼裙出入上流社会的贵族宴会，戴着面具摆出冷冰冰的样子弄得一整晚都没有人敢靠近她。莫琳很擅长微笑着和任何人聊到一块去，也能冷静地分析局势做出决断，但当她会对长剑或是念动咒语夺去敌人性命的时候，也不会有分毫的犹豫。
寿命长久又情感丰富的生物总是会渐渐拥有各式各样的假面，然而他们从来不会忘记自己真正的样子，那些迷失了自我的家伙，最后都堕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疯狂之中。
“我还以为这只是一句玩笑话而已。”过多的深究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好处，哈洛笑了笑，顺着她的话头接了下去。
“不，我从来不开玩笑，”说这句话的时候莫琳看起来仍然很像是在开玩笑，然而她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哈洛一点也笑不出来了，“我要付给你的，是一些和依芙特有挂的消息。”
哈洛一愣，随后他脸上总是挂着的微笑很快被震惊和严肃所取代了。那双眼睛深处的血红似乎浓郁了不少，他皱眉沉默了片刻，继而语气阴沉地开口，甚至还用上了以往和莫琳说话时从未有过的态度，“你应该知道的吧，用这件事和我开玩笑，会有多严重的后果？”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没有在开玩笑，两年前我在帝国的南部见过她。不得不说……她的变化可真是不小，但你仍然不难认出她，依芙特就是依芙特，没有人能把她认错。我猜这条消息，恐怕会是你最想得到的酬劳吧。”
哈洛没有接话。
这条消息对他而言很重要，重要到了他不得不小心谨慎地弄清楚它的真伪的地步。然而莫琳轻松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她也没道理要向他撒谎。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了下来，哈洛揉了揉额头，语气里充满了真诚的歉意：“抱歉……我不是要怀疑你，我只是……”
“你只是太紧张了而已，”莫琳笑出了声，“好了哈洛，你有无穷无尽的时间来找她，她也有无穷无尽的时间来躲你，这恐怕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一段永恒的关系了吧。”
永恒的生命是不该存在的，哈洛已经不算是活着的了。
而只要是活着的东西，就必然要面对死亡。
“莫琳……没记错的话……”哈洛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这样的话，但他已经预感到了两人的分别。就算是莫琳不会去别的什么地方，他也得追寻着她给出的线索离开帝都了。有的事他必须现在就问，否则或许就不会再有机会了，“人鱼的寿命，只有500年，对吗？”
“已经不算少了，吸血鬼先生。”莫琳理了理自己的长发，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愉快的笑意。
“你活了多久了，莫琳？”
有清冷的风吹过露台，莫琳仍然看着他，却一言不发，她眼中的笑意已经渐渐消失了，像是被清水冲淡的颜料一般。哈洛觉得自己或许会永远记住这样的时刻，记住这个在黑夜之中的单薄身影。
毕竟对于过往的回忆，是他血管里仍然涌动着的，唯一的东西了。
“问这样的问题可不合适，”仿佛觉得寒冷一般，莫琳拉了拉自己的披肩，垂下了眼，“女孩的年龄，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