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喔喔”声和这个手势却十分通俗易懂，我和海音都知道，他是想要再听一曲。
海音对着我微笑一下，没有多做解释，看了福贵一眼，拱手为礼，是在像福贵表达着她的谢意。
随后，只听海音富有魅力的歌声再次响起：“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颗无人疼爱的小草……”
歌声的魅力原本已经足以令人灵魂出窍，加上歌词中的忧伤和哀怨，更是令人倾倒。
福贵听得如痴如醉，眼睛定定地看着海音，似乎，发出歌声的这个人，她的身上，就是他所期许的那个梦想的远方。
我顾不上看福贵的表情变化，自己也随着歌声思绪漂浮。
小草，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意象，《小草》，在普通不过的一首歌，尽管歌词中试图表现小草的坚强，然而，我却更喜欢它其中那层淡淡的忧伤。
试想自己，试想这村里的每一个人，试想紫青、吴宇、世昌大哥、石秀文，谁又不是普通不过的世界千万人中的其中一个？又有谁能逃得过命运的枷锁，孤身向着梦想的远方展翅翱翔？
是的，贝多芬以身试法，想告诉世人命运的咽喉可以由自己扼住，然而，现实的苦难之下，谁的人生不是大片的苍白？
海音的歌声是有魔力的，那样澄澈、那样空灵、那样简单，却又那样富于魅力、那样令人神往。
我久久地沉浸在歌声之中，身旁满是冬日凋零的景象，和这有着几分凄苦哀伤的歌声在同一个时空中呈现，也许，就是天意吧？
有人说过，“哀伤才能让人冷静，让人更加透彻地思考自己的人生。”我认为这句话最好的注解，就是此刻的这番景象吧？
“喂，你们两个怎么了？”海音的声音响起。
我一下子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啊？怎么了？不是在听你唱歌吗？”我不知所措，亦不知所言。
“真要被你们两个气死了，我都已经唱完几分钟了，你看你们，你们根本就没在听。”海音有些气愤，顿足捶胸。
我看了一眼一旁的福贵，他似乎中邪一般，静止不动，脸上裹着一层忧伤，泪水已经滑落在脸颊。
也许，这首歌，是对他人生最好的阐释，这么多年，他何曾有一个朋友？一个可以说话可以倾诉的亲人？
如若不是有我这个疯子，几十年之后的他，还是那个形单影只只知道放牛、吃饭睡觉，眼泪不知道怎么流、话也不知道对谁说的福贵。
《小草》，唱出了许多人的心酸，尤其是此刻的福贵。
“哎，福贵，你怎么了？”我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喔……”他的回答只有一个音节，然而，我却听出了千言万语。
“行了，你小子不是有我们一家人做朋友吗？你没那么可怜。”我笑着轻声说道。
福贵的一双眸子里闪出惊异的光，我知道，我戳中了他的心思。
他怔怔地看着我，眼神之中有激动，也有万分的感动。
海音见我们如此，又听到我说的几句话，此刻也已经明白，原来，两个男人是中了邪，只不过，所中之邪，并非其他，就是她的两手歌。
她不知道此刻是应该得意还是失意，原本自己的歌声能将人感染至此，她应该感到高兴，毕竟，这已经十分明显地说明了她唱歌的天分和魅力；然而，两首伤感的歌，却牵动其两个男人心中深藏的哀思，这歌也就成了我和福贵伤心的导火索，这个点火的人，正是海音自己。
然而，她没有解释，也没有过多地表现出抱歉。
我正想和她说几句什么，只听一阵欢快却又豪放的歌声再次从她的口中迸发出来：“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向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哭泣永远难忘记，年少的我，总喜欢一个人在海边……”
我和福贵一怔，随即看到海音已经双手示意我们一起唱。
福贵还是不发声，只是傻笑。
我却跟着海音左右摇摆着的身躯也摇摆着唱了起来：“总是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带着伪善的面具……”
海音走过来，拉过我我手，又拉起福贵我手，三人左右摇着摆着，像在跳舞，却丝毫没有舞蹈的美感，只是一味活动着身体，跟着歌声在欢快。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哭，至少我们还有梦……”
这首已经红遍大江南北的歌，由我们三人唱出来，尽管福贵只是用“喔”字变换着音调在打着节拍，却依旧那样动人，甚至我认为，这是我这一生唱过的最好听的歌。
歌声在天王角上飘荡，此刻的天王角，是冬天里的专属于我们三人的春天……
唱完了《水手》，我们再唱《星星点灯》、唱《母亲》，唱许许多多那个年代的我们听过的最好听的歌。
海音跟我、福贵不一样，我记不了很多歌词，福贵也不知道能不能记住，因为从他的口中听到的始终是那个词，只是从音调方面判断，有许多歌他都不会。
但是，这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我们三人的小型“演唱会”的热烈和尽兴，在海音的补救和带动下，似乎那些不会的歌也会了，那些平时不是很喜欢的歌，此刻也充满了魅力。
美好的时光总是更容易让人感觉到其流动的快速，一首首的歌唱了出来，那是我一生唱过的最多的歌，大狼狗已经来来回回好几次，那叫声中已经是在催促着我们该回家了。
意犹未尽，一看天色，却也不好再多做停留。
我帮海音把柴背上，她就逗着大狼狗玩。
到了山脚，我问：“海音，要不今天晚上就到我家里吃饭？福贵也来。”
福贵看着海音，等着她示意。
然而，海音摇了摇头：“算了，不能冒险，万一到时候我爸妈知道了，非得把我打残，还是等初三过后，再到家里，你可给我好好看着小香小草她们，不能让她们饿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