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译泽是在深海集团楼下的十字路口发生的车祸。
肇事司机为了躲避闯红灯的行人,突然转方向盘转向,又错油门当刹车,才撞上了站在马路旁边的陆译泽。
他是个滴滴司机,连续跑了一天一夜的车,疲劳驾驶,才会在紧要关头错把油门当刹车。
他也是个单亲父亲,家里有一双正在上学儿女,他跪在陆译泽母亲秦丽面前痛哭流涕,苦苦哀求。
秦丽本就是个柔软善良的女人,心痛儿子骤然离世,又可惜肇事司机一双不足十岁的儿女,最终同意私了。
这起桉件处理的很快,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一周的时间,陆译泽的遗体已经没秦丽送去了殡仪馆。
这些,都是顾清远来医院时,告诉迟安榆的。
迟安榆出院这天,他借了老爹一辆劳斯来斯幻影,因此撞见柳姨给顾辞打电话,他十分不悦。
“柳姨,我送迟安榆就行了,五叔那么忙,麻烦他干什么?”
他牵起迟安榆的手就走,还不忘得意地跟柳姨挥挥手:“拜拜了您嘞!”
“......”柳姨气得干瞪眼。
几天前,先生叫她来照顾一位病人,她还以为是李老夫人呢,这世上,也就李老夫人能让先生冰山融化。
到了病房一看,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还是他在先生的垃圾桶里捡到过照片的小姑娘。
她以为,先生终于要铁树开花了,喜得她第二天就去夫人得坟上,把这事告诉了夫人,还恭喜了夫人马上就要当奶奶了。
结果呢,这一周她天天给先生发短信,叫他来看看人家小姑娘,先生理都没理,她甚至都怀疑她家先生连短信都没有看。
........
VIP电梯里,只有只有迟安榆和顾清远两个人。
“顾师兄。”迟安榆突然开口,表情很严肃,也很澹:“别在我身上浪费感情。”
顾清远被她突然得话弄得一愣:“迟安榆.....”
反应过来后他想说点什么,但迟安榆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你很好,但我不喜欢你,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可能喜欢你。”
“谢谢顾师兄这几日来看我,别跟着我了。”
迟安榆说完,电梯到了一楼,她没去看顾清远受伤的表情,直接走出去。
女孩的背影明明很单薄,看起来却是那样的绝情。
她打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城郊的殡仪馆。
半路看到一家首饰店,她多给了一点钱,叫司机等了十分钟,下去挑了对戒指。
陆译泽的遗体已经火化,秦丽见过迟安榆,也知道自家儿子爱惨了这个小姑娘,当迟安榆提出把那枚男戒放进骨灰盒里时,她流着泪同意了。
灵堂前,迟安榆把女戒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举起来给黑白照片上那个温柔俊秀的青年看。
他在笑,她也在笑:“我愿意嫁给你,阿泽。”
她在灵堂前守了三天三夜,三天后,逝者入土为安。
迟安榆在墓园呆了很久,只觉满心的茫然和空荡,像在海上漂泊的一叶小舟,举目四望,无处可藏。
四点多,她接到陆译泽生前曾委托过的律师的电话。
“陆先生生前买了份保额一百万的意外险,迟小姐是受益人之一,占百分之40,我已经申请了理赔,这是确认书,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请签字。”
迟安榆看着确认书。愣了很久。
忽然想起知道陆译泽买保险的那天,她还笑话过他杞人忧天。
当时陆译泽怎么说的?
他说:“我这是未雨绸缪,我活着做你们的提款机,倒下了就做你们的人民币。”
往事历历在目,像在昨日。
可偏偏,昨日已逝。
迟安榆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白纸黑字,笔还没落下,眼泪先掉了下来,打湿了纸张,晕开了一圈圈的圆。
告别王律师,迟安榆坐地铁去了金茂小区。
刘端端原本打算去送陆译泽最后一程,为此特地跟同事调了班,他上夜班,同事上白班,可他上了一晚上夜班之后,上白班的同事路上骑车摔了,没办法,刘端端又接着上了个白班。
一天一夜没休息,这会儿下了班,正在出租屋里睡得昏天暗地。
听到敲门声,他满心烦躁,但开门后见到迟安榆,所有的怒气都消失了,他侧身让迟安榆进来:“老陆他.......还好吗?”
迟安榆眼眶还红着,微微笑了笑:“一切顺利。”
刘端端:“那就好。”
迟安榆视线落在那间带卫生间的小主卧里,顿了好一会儿,对刘端端说:“你说陆译泽的手机在你这,能拿给我吗?”
“你等等。”刘端端跑去客厅茶几那儿,弯腰抽开下面的抽屉,从来里面拿出一个大号的透明塑料文件袋。
一边递给迟安榆,一边说:“昨天顾婉瑜带人几个人来,把老陆的遗物都拿走了,我没拦住,幸好我这个从警局拿回来之后没放他房间里。”
人都没了,那些身外之物,有何重要。
迟安榆只低头看着透明文件袋,里面一部黑色手机,一个牛皮文件袋。
黄褐色的牛皮文件袋有被雨水泡过的痕迹,混着斑驳的血痕。
刘端端的声音在耳边响:“牛皮文件袋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不过应该挺重要的,听医生说,老陆意识不清的时候还紧紧攥着。”
他的话重重击在迟安榆的心坎上,她缓缓地,把它们抱进怀里。
刘端端好像又说了什么话,迟安榆已经听不见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金茂小区的,也不知道在宽阔的马路上走了多久,脑中一片混乱,心痛的也几乎快要窒息。
直到冰冷的雨水落在她脸上,迟安榆停下来,伸手去接。
又下雨了。
为什么最近总是下雨?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那样突如其来,令人措手不及,路上行人一片慌乱,唯有那个长发细腰的女孩,眉眼安静,伫立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
头顶的雨忽然停了,哦,不是停了,是被什么东西阻隔,雨水落在那阻隔物上,噼啪作响。
迟安榆怔了怔,慢慢抬眸,看见一把黑伞的边沿。
转身。
便看见了顾辞。
暖黄的灯光斜斜照过来,落在男人清雅冷峻的脸上,他的手骨节分明,稳稳地握着黑色伞柄。
他身材挺拔,垂着眸,静静俯视着迟安榆,片刻后,男人先开了腔,声音有着成熟男性的低沉浑厚,语气却仍旧澹漠:“刚出院,又想进去?”
迟安榆眨了眨眼睛,像是有些难以置信,过了会儿,弯唇浅浅微笑起来:“顾先生。”
她缓缓开口:“您要开始发善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