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给，要么死。”
分明是毫无起伏的声音，也没有更多的情绪夹杂其中，然后落出来，却叫人心头震惊。
整帐之中，针落可闻，鸦雀无声。
大首领可可汗粗糙的指腹摩挲着羊皮纸，他目光锐利地看向九黎，顿时一股宛如远古凶兽的气息蔓延出来。
琴徵羽往前半步，侧身刚好将九黎父子挡在身后。
她手腕一抬，琴弦震动。
然，九黎飞快伸手，牢牢地握住了她的素手。
“北周如今的皇帝，是你扶持上位的吧？”可可汗笃定的道。
九黎并没有否认，当然也没有开口直接承认。
可他这样说，帐中的其他小首领满目哗然。
可可汗将羊皮卷放下：“若是我不给木精，今日你是不是也要像在北周那样，大开杀戒？”
九黎勾起薄唇，琥珀色凤眸冷然又尖锐：“事可一不可二，你若不给木精，中州之界不能修补，破烂是早晚的事，本尊就静静看着你们率先被邪崇吃了，毕竟不听话的狗不如宰了。”
话下的威胁，历历在目，并未多加任何隐藏。
已有小首领气愤地按捺不住，拳头一捏，虎目一睁，浑身肌肉一抖一抖的，几步过来就要动手的架势。
这下，不肖尊上出手，琴徵羽面目一凝，二话不说拉出琴弦。
“叮当当”两三声琴音过后，金色的波纹扩散出去，让在座小首领齐齐浑身僵硬。
她黑瞳火勺亮地盯着可可汗，侧脸却极为的冷：“该说的已经都说了，就一句话木精给还是不给？”
若是给，那双方万事好商量。
若是不给，那自然就要用非常的手段。
两人的态度这样强硬，且实力还深不可测，只琴徵羽这一下，就将所有刺头小首领给震慑住了。
可可汗视线缓缓地环视一圈，随后眼神妥协了几分。
“慢着，”公主热古娜忽的站了出来，她满脸骄傲，娇艳逼人，“木精我们给，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这话一落，琴徵羽就皱起了眉头。
她看向九黎，不晓得尊上是否愿意接受和谈。
九黎没说话，而是垂眸轻拍了拍睡醒不安份的小崽崽。
小崽崽口水流了他一肩膀，将衣襟都给打湿了，这会调皮的去抓亲爹的鸦发，抓住了还往嘴里塞，一啃一啃的。
热古娜目光锁在九黎身上，纤手一指，就当众道：“只要他给我做王夫，不仅木精我们双手奉上，而且大齐上下，悉数都听他号令。”
那便相当于，无冕之王。
听闻这话，有混不吝的小首领已经哈哈大笑起来。
在他们看来，九黎皮相是长的很俊，就算是他已经有了妻儿那又如何？
不过是拿点钱财就能打发了的，且和这些相比，地位权势又有哪个男人能拒绝的了？
可可汗皱起眉头，心下发沉。
他摇头叹息，到底热古娜还是年轻了，没看头那优昙之主。
琴徵羽率先怒了，黑瞳之中怒火火勺烧，又亮又烈。
她没理会热古娜，而是直接对上可可汗：“贵国公主就是这样的教养？晴天白日的就要下手抢夺已有妻儿的男人，这等作风我等不耻。”
话罢，摇光七根琴弦含怒悬浮而出，浅淡的金光将她面容映衬的越发威严不可侵。
她字字句句道：“木精，我自己来拿，他日中州之界一破，大齐就等着亡国吧。”
如今其他四国已经基本达成一致盟约，大家都晓得优昙之主所言不虚，故而都将优昙之主的话记在心里。
五国里头少一个大齐，琴徵羽是半点都不心软。
琴弦自发颤动的厉害，没等琴徵羽指尖扣上去，就已经带出低低的靡靡之音。
“哼。”倏地从她身后传出一声冷哼，却是已经安抚了崽崽，腾挪出空来的九黎。
他抬起眼睑瞥了热古娜一眼，随后没人看到他是如何出手的。
但见一只人脑大小的血鸦从他袖中飞出来，那血鸦扑扇着翅膀，锐利的爪子直接抓上了热古娜双眼。
“啊！”猝不及防，热古娜惊叫了声，抬臂挡脸，并往后踉跄退了好几步。
“热古娜！”可可汗蹭地站起身来。
血鸦盘旋在帐顶，有小首领摸出短弩，往上一射。
然血鸦灵活避过短弩箭，一个俯冲，就又勾着那名小首领脑袋上的小辫子，将人几乎拖拽出帐。
“嘎嘎嘎”血鸦嘶哑地叫唤着，不断盘旋，仿佛是在寻找下一个猎物。
热古娜放下臂膀，脸和眼睛没事，只是手臂上多了几条深可见骨的抓痕。
猩红的血不断从她伤口上流下来，她表情复杂地看着九黎。
九黎凤眸一眯：“长的这么丑，还敢觊觎本尊，再多看一眼，本尊剜了你的眼睛。”
最后一字方落，热古娜只感觉到森寒的戾气从脚底蔓延上头顶，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就是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如此冷漠无情，这样心若磐石？
可可汗心疼热古娜，这一番的变故也叫他心里生了怒意：“不过是一番赤诚爱慕罢了，阁下若是不愿，拒绝便是，何以这般和个小姑娘过不去？”
琴徵羽快被可可汗这一番无耻的言论给气笑了。
小姑娘？要是她没记错，这个热古娜还比她大上一两岁。
当年，她以十四未曾及笄的年龄名满天下，那会大齐马背上的这朵刺玫瑰就已经享誉五国了。
“本尊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尊上显然也是被气到了。
从进入大齐王城起，尊上心里就憋着一股气焰，若不是因为抱着崽崽，他不想大开杀戒，让崽崽看到太过血腥的场面。
不然他早拧断了这些人的脖子。
毕竟，从最开始，这些大齐人就对崽崽亲娘不敬。
特别是这个大齐公主，跟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他还抱着崽崽在，还当着他媳妇儿的面，就敢给琴徵羽委屈吃。
他放出一只血鸦已经算是仁义尽致了。
“本尊，”九黎扬起下颌，张狂又睥睨，“看上你的大齐首领之位了。”
最后一字话音方落，宽大的帐中忽起大风，刮的一众人眼睛都睁不开。
待最后风尽，众人定睛一看，却见可可汗的大首领虎皮椅子上，俊美的黑袍青年大马金刀坐在上面。
他面容昳丽，却冷酷无情，一起气息冰冷，一看就很不好惹。
但他大腿上，却坐着个白女敕女敕的奶娃子。
奶娃子约莫还没一岁，正是长牙爱流口水的年纪。
小崽崽左顾右盼，但凡是见了人，都咧嘴，露出粉色的牙床和一点点冒头的小白牙，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在崽崽身后，正是琴徵羽单手虚虚扶着他，免得从男人大腿上摔下来。
所有人面面相觑，竟是半点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九黎垂眸，从崽崽手里抽出自个的鸦发，而后一撩眼睑，目光如冰。
“本尊耐心有限，送上木精。”他不接受任何条件不说，还直接威胁上了。
热古娜一脸气愤，想说什么被可可汗拉住了。
“望优昙之主言而有信，我若奉上木精，他日邪崇入侵，便要保我大齐无忧。”可可汗怀着一丝侥幸，仍希望在九黎身上能讨得一星半点的好处。
九黎嗤笑了声，笑声未落，他人一个闪逝，就已经出现在可可汗面前，并伸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一干人等只看到残影，待定睛之时，九黎已经将可可汗掐的面色青白。
“本尊说了，”他的声音里透着极度的不耐和杀意，“五国圣物，是本尊先人帝九冥所赐，还敢跟本尊讨价还价，嗯？”
琴徵羽抱着崽崽，动作飞快的将崽崽转了个面，不让他看到这一幕。
可可汗一个熊腰虎背的大汉子，硬是被九黎给掐的单手就提了起来。
他脚尖不着地，悬浮在半空之中，脸色涨红又泛青，仿佛下一刻就会闭气过去。
热古娜大惊：“给，我们这就给你木精。”
她连忙奔出来，片刻后有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手里捧着一颗翠色的珠子。
琴徵羽将珠子接过来，确定是木精，才同九黎点了点头。
九黎蓦地松手，可可汗一直站立不住，径直摔倒在地上。
他摸出帕子，漫不经心擦着指尖，用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睨了对方一眼：“学学其他四国，识时务者为俊杰。”
话罢，他一刻也不想在大齐呆下去，遂接过崽崽扬长而去。
“咳咳咳……”可可汗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热古娜眼底泛出泪意：“阿父，都是古娜不好，要不是古娜贪心，阿父也不会受这等折辱。”
可可汗摇头，他看了全周围的小首领，对他们摇了摇头。
“优昙之主，实力深不可测，他还会那等稀奇古怪的玄术，我们不是对手。”事到如今，可可汗不得不这样承认。
他纵横大齐几十年，已经鲜少能遇上敌手。
然而刚才被优昙之主掐着脖子的刹那，他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颤憷。
就像是兔子遇上雄鹰，那是从骨子里就带来的恐惧。
优昙之主，不可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