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县，刚经历一场恶战，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烧焦的房屋和陆陆续续被抬走的尸体，构成一幅人间惨像。
“将军，阵亡三千五百二十二人，伤残八千九百三十五人。”副官将刚统计出来的伤亡名单呈给一夜未眠的赵将军。
为了夺回汉县，他们损失极其惨重，但这已经是第三座被夺回的城池了，赵将军疲惫的眼里满是哀痛，但死去的战士却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还有两座城池要夺，誊抄好名单上报，将阵亡的将士们掩埋在汉县郊区吧。”活着的人要背负着他们未完成的目标继续前行。
“是。”副官领命走了。
“将军，朱阳郡郡守亲自率了三千府兵前来支援。”
“快请进。”赵将军大喜，忙起身相迎。
“赵将军，您辛苦了。”朱阳郡郡守风尘仆仆，眼眶含泪，上前握住了赵将军的双手。
“应该的应该的，多谢郡守前来支援。”赵将军回握朱阳郡郡守的手，虽然恶战已经结束，但还有两座城池要夺，朱阳郡郡守带来的三千府兵恰好可以补上空缺。
“是在下来晚了。”朱阳郡郡守垂下了头，看向满目疮痍的街道上被抬出城门掩埋的战士，“他们都是大秦的英雄啊……”
赵将军头颅一昂，“战死沙场是将士最高的荣耀！为大秦而战是我们的使命！”
“为大秦而战！为大秦而战！”将士们应和着赵将军的话，一洗战后的疲软之态，满是豪情和热血。
“这就是我们大秦的好男儿啊！”朱阳郡郡守抬手擦拭湿润的眼角。
“郡守请里面坐。”汉县被鞑子洗劫一空，昨晚鞑子在后撤时还往城里点了火，城内的房屋都被烧得干干净净。
赵将军就将营帐支在了原汉县县衙内，领了两千兵将入城打扫战场，其余的都在城外扎营。
“只有粗茶，忘郡守不要嫌弃。”赵将军亲自为朱阳郡郡守倒了一盏茶，朱阳郡郡守忙道，“不敢不敢。”
“报，兵部侍郎宋珏求见将军。”小兵在帐外通传。
“是护国王家那二小子？”赵将军忙命人将宋珏带过来。
宋珏日夜赶路，脸上已是灰扑扑一片，辨识不清五官，但那挺拔伟岸的身姿，确实有护国王宋靖年轻时的几分影子。
“见过将军，大人。”宋珏见帐内还坐着一人，没有着官服，他不好辨认，只能统称一声大人。
“你是护国王的二小子宋珏？”赵将军抬手让他不必多礼，仔细将他打量了一番。
“正是。”宋珏爽快地应了，这位赵将军看起来儒雅可亲，倒不像武将反而像一名文官。与他想象中的挥斥方遒的将军有些不同。
“好！与你爹倒是有几分相似。”赵将军手指了指军用马扎，向宋珏介绍道，“坐吧。这位是朱阳郡郡守刘大人。”
“刘大人。”宋珏对朱阳郡郡守一礼，也不扭捏，一屁股就坐下了。
“宋公子，真是少年英雄啊！”朱阳郡郡守对宋珏点头回礼，认真打量了他一番，“虎父无犬子。”
“大人见过我父亲？”宋珏见朱阳郡郡守眼中流露出的得见故人之子的喜悦和欣慰，忙问道。
朱阳郡郡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一副追忆往昔的模样，“何止是见过啊……”
“哦？大人和护国王认识？”赵将军也来了兴趣，便随口问道。
“王爷曾经救过我一命……”朱阳郡郡守伸手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递给宋珏道，“刘某托大，唤小公子一声世侄，一份心意，望世侄不要嫌弃。”
宋珏见刘大人和自己父亲还有这般渊源，便也不推辞，双手接过玉佩道谢，“多谢刘叔叔。”
千里之外能见到父亲的故交，宋珏紧绷的心弦一下子就松了不少。
“将军，此次宋珏奉陛下的命令，前来追随将军。”宋珏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定要将那些鞑子打回老家！”
“打回老家！”赵将军大手一挥，豪爽大笑。
赵将军试了试宋珏的身手，十分满意。将他放在了自己麾下，让副官带着宋珏适应一下军中生活。
“多谢将军。”宋珏换上副官给他拿来的铠甲，热血上涌，对着副官一礼。
副官连忙侧身躲过，“不敢不敢，如不嫌弃叫我一声董哥。”
“董哥。”宋珏理了理自己胸前的盔甲，对董副官咧嘴一笑。
董副官也很喜欢这个小子，虽然出身高贵，却愿意千里赴边关，是个热血男儿。又一身的好武功，董副官跟在赵将军身边久了，知道将军虽然儒雅，但眼光极高，很少有人能得到将军的赞赏。
宋珏就得了将军的赞赏，两回！
董副官是很相信自家将军的眼光的，而且宋珏本人一点也不拿架子。
就着热水啃了两个冷馒头，宋珏就去帮着处理汉县的街道了。
亲眼看着那些被烧焦的房屋，亲手将路边的战士尸体抬上担架，宋珏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了死亡。
这就是战场。
这就是死亡。
宋珏感觉自己的心被人紧紧揪着，眼睛血红地怒瞪着鞑子所在的方向。
犯我大秦者，虽远必诛！
晚上，炊事兵支起了大锅，宋珏终于吃上了一口热乎的饭菜。
赵将军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便知道这一路他是风餐露宿而来的，将自己碗里的肉夹到宋珏的碗里，“吃吧，多吃点。”
宋珏腮帮子鼓鼓的，口齿不清地道谢，“多……谢将军。”
夜色笼罩，宋珏刚躺在硬邦邦的行军床上就睡着了。
他累坏了。
出生以来第一次赶这么远的路，跑死了五匹马，啃了一路的干粮，只为了能早日到达边关，将那些鞑子赶出去。
帅帐内，董副官手持一盏油灯，将沙盘照了个大概。
赵将军往沙盘上插着旗子，为接下来的夺城布局。
“孟虎率三千兵从溧水绕到鞑子后方，断了他们的退路。鲁大牛率八百骑前去探路，摸清鞑子的城防布局……”
“唔……宋珏那小子就跟着鲁大牛吧，历练历练……”
鲁大牛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脑子灵光，身手也不错。宋靖那二小子跟着他能学到不少东西。
赵将军一心是为了宋珏好，殊不知自己亲手将宋珏送进了一场别人布好的阴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