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
李解想清楚了来龙去脉，心中自然已经有了对应之法。
这既是老人要做的一笔买卖，也是他对自己的一次磨练。
此刻李解心中释然，感觉能跟在一品大学士跟前学习问道，与有荣焉。
难怪李长缘那小子，总是跟在老头子屁股后头乐呵呵的，想必是偷学了不少啊。
原本诡辩三段术最后一层，便是“诱之以利”。可惜还没用上，自己先咬钩了。
老师已经把筹码亮了出来，作为弟子，不跟着梭哈便是不知礼数了。
他回应老师：
“虽然两位师兄所言皆是空穴来风……”
这句话是再次强调自己清白，并把矛头指向两个倒霉的替罪羊，把王爷在内的诸公从误解中摘出来，给了台阶。
“但学生依然有罪！”
主动承认错误，再把老师摘出来，因为一开始是老师挑起的头，必须也给老师定一个清白：为人师表怎么可能有错呢？他自是偏信了手下了人。又给一个台阶。
“学生罪在其三。”
“其一为清白不分，竟然连未过门的妻子样貌都辨认不出，在不得已之间似乎还有肌肤逾越，还惹得同窗嫉妒。实在不该！”
“其二为怀璧其罪，拥有得福这等宝物，却以为能私自占有，不早些献给老师求得庇护，惹了某些不轨小人的愤恨，也让老师被小人蒙了慧眼。难辞其咎！”
“其三为骄傲自满，大考尚未结束，我便登门央求嘉奖，还妄自通过小利收买人心，以博得诸公赏识。此等行为，枉为贤师门下，更枉为王家子弟，大周子民！”
李解为自己默默点了个赞，这番说辞，逻辑清晰，态度端正，言辞诚恳，情真意切……
已经不是给台阶了好不好，直接给了一个滑梯有木有。
他保持低头作揖的姿势，战战兢兢地等待发落，期待老师最后发言。
买卖成与不成，还看买家同不同意，这买卖做得憋屈啊。
好像从头至尾，卢老说的话不超过二十个字，全靠李解自己脑补，连最后的暴击也仅仅“是么”二字！
一品御魂「大学士」的骚操作，当真恐怖如斯！
卢老安静听完，心说孺子可教，才笑眯眯道：
“罢了罢了，原是一场误会，来也如风去也无痕。李解，你也不要过于自责。当然，如你所说，更不要过于自满。”
“月有盈亏，玉有微瑕，本就自然之道。以后还好勤勉努力，更加用功啊。”
盈亏，玉，两个字眼听在李解耳朵里，对聪明的他来说已经很直白了。
买卖成了！
随后一定奉上「得福」的炼制之法，恐怕库存的许多耗材也要搭进去。但也无妨，只要还能留在长安，银子总归是有的。
一想到今日有卢老罩着，稍后面圣自表的时候，李解便就多了几分底气。
李解恭敬地答喏，乖乖返回李长缘后边坐下，低头整理茶料，变成小透明。
“哈哈哈，原来都是误会啊，我就说嘛，李解虽然孬了点，怎么可能舞弊？我老李家的儿郎，向来光明磊落。”
王叔啊，这么快你就忘记玄武门了吗？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心中也是唏嘘不已。
有明白过来的大老，层次更高者也有，就比如那位从始至终不苟言笑的狄公。
这哪里是卢老教学生啊，何故不是在教即将上任宰相的自己，教在场的诸公。
庙堂之上衮衮诸公，庙堂之外滚滚红尘。
诸多纷扰不休，圣人一言便定人生死，不容置喙。
正如卢老所指“舞弊之证”，证有证无，均在博弈之中。
若能想保一身清明，功成身退，难呐！
接下来，诸公接着品茗听琴，谈笑风生，不时对楼台之下御魂决斗的学子们评头论足，似乎刚才言辞激烈的小插曲从未发生过一样。
时间过得如此之快，一时间已然夕阳西下，大考已经接近了尾声。有人送来了一封折子，李长缘悄悄出去取来，上呈卢老手中。
“老师，此为年末大考的评议结果，请您过目批红。”
卢老左右翻看了一下，虚空召来一支朱笔，在折子扉页署上签名。
后头跪坐的李解看见，心中直呼“想要！”
他想要的可不是成绩单，经过暗藏机锋的默契交易，成绩已经不重要了。他眼红的是那支朱笔。
今日在此观礼台上，什么御魂「官」、御魂「传声筒」、御魂「大学士」之类的都是玩笑中的戏语，而现在大学士手中这支笔却是实打实的——
七品御魂「朱雀之翎羽」。
卢老不仅是当朝一品大学士，其御魂修为更是了得。
八品巅峰的御魂大宗师，在芸芸文官里面找不出两手之数。
正当李解冒着两眼小星星的时候，他耳中传来了一身甚是熟悉的声音。
声音主人显然是前头正在批红的学监老师，但老师并没有转头，也没有看他，更没有说话。
声音中带着嘲弄，“臭小子！你想要多少评分啊，甲等，还是上上甲等？”
什么情况？
“不必惊慌，这是老夫的三品御魂「音蝉子」，它正附在你耳后，别乱动，它不会咬人。你默念说话我便也能听见。”
李解尝试着轻轻出声：“老师？”
“别废话，不声张别人不知道，你尽管提条件。可记得奉上得福丹方和炼制秘法，你觉得你与长缘之间那点猫腻能逃过老夫眼睛吗？”
李解悟了，今日一切所为在大老眼里，竟是一场儿戏。
他默言道：“老师认为需要多少评定，圣人才会许我留在长安。”
“小子你悟性还是不够啊，圣人要你离开长安应是另有安排，评定只是形式，并无多大意义。”
“哦，老师您就给我改评一个上上甲等好了。”
李解耳后有微弱的灼热传来，传音也带着微颤：
“别得寸进尺。给你甲等上吧，毕竟你的御魂才一品。”
“多谢老师厚爱！”
好一小会儿待没有听到传音，李解才有些小得意地细声腹诽：“您老不也才大学士一品么，呵呵。”
哎呀！
李解突然感到后脑勺一阵酥麻，疼得歪倒一边，面目扭曲狰狞。
他旁边老神道道的李长缘，忍不住乐呵出了声，悄悄对中招的李解说到：
“第一次被「音蝉子」蜇的滋味不好受吧，老师最喜欢暗中监听别……”
哎呀！李长缘突兀地也歪倒下去，一边捶地一边默念求饶：
“学生知错、老师饶命……”
诸公看向两人，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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