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还有问题要问！”徐无用急忙道。
“……请讲。”平然看了对方一眼，吴笙说。
“我看你们没有太多人手可用，不像是个庞大的组织，既然如此你们能够保卫的人群应该也是有限的，不是么？”徐无用的问题有理有据，只是不知道他多此一问是想干什么。
“DDD各地区行动组的优先保护对象是所属地区国家官员和向DDD提供物质支援的企业高层，如果出现了并不针对以上对象的梦境犯罪，行动组将在保留充足应急人员的前提下酌情行事。”吴笙的回答听起来好像冠冕堂皇，实际的意思就是会对那些不在保护范围内的梦境犯罪视而不见。
“果然是如此……”徐无用支着眉头叹了口气，“既然你们保护的都是达官贵人，又怎么会放心让我这个身在社会最底层的杀人犯加入你们？”
“因为你是目前最适合的选择。”吴笙道。
“哦？就不怕我报复社会？”被人小看的恼怒感涌上徐无用心头，他故意朝吴笙露出挑衅的笑容。
“机关对你做出的心理分析认为你会是向秩序妥协的人，你的犯罪记录亦方便机关对你进行管控以免造成意外的信息扩散。另外潜梦机并不适用于所有人类，目前的数据是大约每十万人中约有一人能够与潜梦机的工作频率成功适配，你现在能身处在我的梦里，就证明你有使用潜梦机的资格。”徐无用摆出来的挑衅态度没有得到效果，吴笙只是在精确而机械地回答他的问题。
“也就是说会选择我只是无奈之举么。”现在徐无用明白秃鹰所谓的资格是什么了，原来潜梦机的使用还有天赋要求。
“你可以这么理解。”吴笙点点头。
“好吧，至少你很直白。”对方不动如山的态度多少让徐无用有些无奈，“可以进行你说的测试了，需要我做什么？”
“请稍等。”
吴笙如此说着，忽然徐无用就发现身边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周围的白色消失了，取而代之以一条宽阔得超出任何现实规格高速公路，无穷无尽的车流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在这条足足能够并排跑五十辆车的公路上川流不息，用“车河”二字来形容全不为过。
“……这是？”参考刚才获得的知识和经验，这条车河应该是由吴笙构建的，可是徐无用不理解它存在的意义。
“请你穿过去。”伸出手指遥遥指向公路的另一边，吴笙道。
“啊？！”徐无用当时就傻了，那是整整五十条车道啊！眼前车流的速度虽说不一致起码都在时速二百公里以上，别说他这么大个人，就是只苍蝇都不见得能安全飞过去。
“不要被现实世界的常识束缚住了，这里是梦境，任何超越现实的奇迹都可以发生。”吴笙瞥了徐无用一眼，“既然你能进入我的梦境就证明你有通过这条公路的能力，你要做的只是放弃常识，仔细思考应该如何通过它。”
“可、可是……”常识之所以叫常识就因为它是普世的认识，每个人生下来都是在认知常识的过程中长大的，现在突然让徐无用放弃又谈何容易。
“我在另一边等你。”吴笙并不打算听对方的任何辩解，“附带一提，在通过公路之前你无法离开我的梦境。”
“等……”徐无用还想再跟吴笙说点什么，可是伸出手时身旁的人影已经消失了，他把茫然的目光投向公路对面，只见一个小小的白色人影朝自己招招手。
徐无用有点想开口骂人。
但谩骂无助于解决问题，以徐无用的观察就是自己骂出花儿来吴笙的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结果还是要穿过这条让人望而生畏的车河才能离开这片不归属自己支配的梦境空间。想到这儿徐无用终于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面前的公路上，高速行驶的车辆从身边擦过带起凄厉的风，被这玩意儿撞上就是不死也得半残。
这里是梦境，应该不会像现实那样撞死人吧？也许这个测试要考验的只是新成员有没有否定常识的胆量，不然十万人中才会出一个的新人里不知道有多少要死于车轮之下。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思路有道理，渐渐那些闪过的车影在徐无用眼中也变得没有那么可怕了。
“好，试试看！”攥起拳头给自己打着气，徐无用硬着头皮朝眼前的车流冲了过去。
“砰！”情形跟预想完全不同，那车子并不是看得见摸不着的幻影，徐无用就像丢在滚滚车轮上的小石子那样被猛地弹上空中划出角度平滑的弧线，最后在重力的拉扯下狠狠摔在地上。
天旋地转的感觉。
脑袋有如瞬间涨大了四五倍那么沉，身子倒是轻飘飘的还保留着刚才飞翔时的滋味，徐无用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觉，剧烈的眩晕感依然让他瘫倒在地上爬不起来，虚拟的蓝天上飘过两朵淡淡白云，好像在嘲笑血肉之躯面对物理法则时的无奈。
“妈的要死……”恢复语言能力后徐无用到底还是骂出来了跟他学历不相符的脏话，这是任何一个智慧生物被当成玩具球抛出去时应当表现出来的合理愤怒。
推测是错误的，尽管车子确实不会撞死人，但除了摧毁肉体的能力之外其他物理法则均在这片梦境里得到了保留。每小时二百公里的车速，也就是说这些车子一秒钟就会向前行进五十五米，而当今交通规则的安全车距为半米，想要穿过这半米的安全空间意味着徐无用要在低于0.01秒的时间内越过车身的宽度，显然这不是人体能达到的速度。强行冲过去只会让自己再体验一次失重飞翔，徐无用需要想别的办法去克服这条常理上根本无法通过的高速公路。
“唔。”在眩晕感渐渐从脑中褪去后徐无用抬起腰杆盘腿坐了起来，他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公路上的车流，远处的吴笙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双方好像都在等待什么答案。
这是个梦，这是个梦，这是个梦……徐无用暗自反复地暗示自己，意识到现实经验在这里毫无帮助后，他开始试图让自己回想起自己做梦时候的感觉。梦究竟是什么样子，可能每个人在每一天起床后的形容都不会相同，但对于徐无用来说似乎是恒定的，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去修饰、只有当事人自己能够理解的感受。
在远处的吴笙眼里，坐地沉思的徐无用似乎突然变得模糊了，就好像那些飞驰在公路上的车子开始让人看不真切，这让吴笙死水无波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讶异。她的讶异还未褪去徐无用就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走向车河，还是他在刚才被撞飞的那个地点，徐无用稳稳当当地朝前迈了一步。
没有撞击的声响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吴笙所见到的是一连串徐无用的虚影用比步行还要慢的速度穿梭在公路中，高速行驶的车子像穿过空气般穿过每个影子没有发生碰撞，仿佛徐无用已经不存在于这个梦境世界之中，又或者是他已经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变成了空气，变成了路面，变成了那些车辆。
过去了永远那般漫长的时间，延绵的虚影终于抵达另一边的路基，虚影从最早形成的那个开始消失，而每消失一个其他虚影的存在就变得更浓重了些，直到所有的虚影汇聚成徐无用本身，他抬起迷蒙中带点倦怠的眼睛朝身边的吴笙看去。
吴笙沉默地回看着对方，没有掩盖自己眼中的神色，或者说她可能根本就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只是平时她的情绪就是没有情绪。
“有人通过这测试是需要奇怪的事情么？”面对吴笙第一次对自己表露出的情绪，徐无用开口轻声问道。
“不，只是你通过测试的方式……非常罕见。”吴笙摇了摇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