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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不可窥伺

灯光从木质吊灯上打下来, 有种沙沙的感觉。

炸好的鱿鱼圈摆在离他最近的瓷盘里,用尖尖的筷子夹起来,轻轻一咬酥脆金黄的面糊就“咔嚓”一声在嘴里碎开。

在遭遇困境和心情低落的时候, 美食总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浅栗色的头发被暖黄的灯光打上一圈深色的色泽, 少年咬着鱿鱼圈, 眉眼都不经意间放松下来。

“贵志君?”藤原塔子忧虑的看着少年缠着绷带的手臂, “真的没关系吗?”

“啊……是!”夏目贵志惊了一下,又马上笑了笑,答道:“没关系的。”

看到塔子阿姨依然没有放松的眉头,少年的眼神暗了暗, 才弯了弯眼睛, 一脸柔软的说:“真的只是不小心被树枝挂到了而已, 久哥,久哥已经帮我看过了, 请您不要担心。”

“……没事就好,不过下次一定要小心啊,贵志君。受伤的话我们都会担心的。”

“对不起……”

少年有些歉疚的低了低头。

他明明造成了困扰,可塔子阿姨却并不责备他, 这种温柔令他感到胸口有种酸涩的暖意。

夏目贵志抬手摸了摸手臂, 纱布下诡异的蛛纹印记有种灼烫的感觉,让他突然惊醒过来。

“那个,塔子阿姨,”少年看着盛着鱿鱼圈的盘子, 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可以……带点东西上去吃吗?”

少年人总有自己的小秘密。

而且能够不用顾虑就按照自己的意愿提出要求,某种程度上已经是亲近的表现了。所以,藤原塔子只是愣了一下就高兴的给少年找来了盘子。

夏目贵志拿着炸鱿鱼圈回到房间的时候,猫咪老师正焦急的在桌子上踱步。

虽然大意之下碰触了诅咒印记变得只有掌心那么大,不过比起恢复原样,他此刻更在意的似乎还是夏目贵志手里的正散发出美妙香气的食物。

猫咪老师在夏目贵志推门的瞬间的看了过来,黑釉般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十分钟后,他仰面朝天躺在盘子里,后脑壳枕着没有吃完的鱿鱼圈,亮出了白白的肚皮。

“唔,唔!好满足~”

“变小之后居然只吃半个鱿鱼圈就饱了。”猫咪老师一边抖着圆球形状的短尾巴,一边愤怒道:“不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居然只吃到了半个,简直是不可饶恕!夏目!你快去找酒馆秃子把那只该死的妖怪干掉!!”

“找久哥?”夏目贵志愣了愣,琥珀色的竖瞳在灯光下折射出清冷的光彩。

“怎么了?你不打算找他吗?”猫咪老师从盘子里坐起来,下一秒,又被夏目贵志伸出来一个手指戳了回去。

“不准叫久哥秃子!还有,老师只是碰了一下诅咒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还不清楚这个诅咒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暂时不想麻烦久哥。”

夏目贵志用手指摸着猫咪老师圆润的肚子,想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又有些苦恼的问道:“猫咪老师还有别的办法吗?至少,先弄懂这个纹路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我觉得它好像又变大了。”

“……嗤,人类总会为了无聊的理由犯傻。”猫咪老师被揉的直哼哼,然而眼睛里却有种挥之不去的嘲讽。

他似乎早就猜到了夏目贵志会拒绝他的提议,所以,在少年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开口后,他没有任何犹豫就给出了第二方案:“我现在没办法变回原型,如果你不想找秃子的话,就召唤别的妖怪来替我保护你吧,那个三筱就是个马马虎虎的家伙。”

……马马虎虎?

夏目贵志忍不住扬了扬眉。

能够抵御净化经文的中级妖怪在猫咪老师嘴里都是“垃圾”级别的。

从这一点看来,能被他这种自大狂称为“马马虎虎”,那么三筱一定是个很厉害的妖怪。

而且,虽然三筱顶着一张古铜色的木马脸,却有种温和又很威风的感觉。反观猫咪老师就只有一脸智障和看不起人的表情。

夏目贵志不着痕迹的朝猫咪老师瞥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明明是很严肃的时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点想笑的感觉。

至于丙,则是在见过面之后,夏目贵志才明白了猫咪老师说的“她很喜欢玲子”是什么意思。

看着长发妖怪为了外婆留下的眼泪,夏目贵志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伤感。

在他瞥见的记忆里,玲子外婆总是独自一个人,可现在看来,外婆虽然在人类之中没有朋友,但却被妖怪们喜爱着呢。

……那他呢?

他真的像三筱所说的那样,希望用妖怪来填补寂寞吗?

少年没有答案,但这并不是他现在应该思考的问题。

只过了一天,手臂上的蛛纹诅咒就又扩大了一圈。

明明回到了森林里却找不到遇见妖怪的地方,妖怪派出来的妖影却已经找上了家门。

更遭糕的是猫咪老师也因为妖力不够稳定变成了大象一样的体型,每次说话的时候,夏目贵志都觉耳边好像打着雷。

“怎么办?丙可是说过,你碰到那个妖影的话就会死的。”

闷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山一样的猫咪老师舔了舔爪子,然后把还沾着口水的肉垫按到了少年的脑袋上,“不然就去那个秃子的酒馆吧,刚好,他的酒也卖不出去。”

“老师体型这么大根本进不去啊,而且你不是因为偷喝和耍酒疯被久哥列进黑名单了吗?”夏目贵志嫌弃的移开头上的爪子,扭过头看了看将沉的天色,然后凝视着猫咪老师的眼睛,鼓起勇气说道:“除了我之外的人根本碰不到妖影吧,就算去久哥的店里也只会添麻烦而已,反正还有三天,只要躲就好了吧!”

头顶的猫咪低低的“哦?”了一声,又不置可否的说道:“塔子那边呢?”

“……我会跟塔子阿姨说我住在久哥那里。”

沉默了很长时间后,少年才垂下眼,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而另一边,搁在桌子上的电话发出“嗡嗡”的震动声,藤原久只看了一眼号码就快速接了起来,灯光下的眼瞳映出了温和的色泽:“妈妈?”

“久君?”

大儿子沉稳的声音透过电波传出来,藤原塔子回头望了望因为没有了少年而显得有些空旷的屋子,对着电话说道:“贵志君在你那里吧?”

藤原久愣了愣,但还没等他回答,藤原塔子就又继续说道:“啊,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想着跟你说贵志君的伤口不可以碰水,也不可以吃辛辣的食物,还有,就算一起打游戏也不能睡的太晚……”

“作为哥哥要好好照顾弟弟,知道吗?”

“……伤口?”藤原久下意识跟着重复了一句。

“对啊,贵志君说是被树枝挂伤了,也让你看过了……”藤原塔子的声音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难道伤的很严重吗?”

“……不,没有。”藤原久看了看刚刚送走了一批客人后显得空荡荡的房间,很快想到了什么。

他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才若无其事的笑了起来,用温和的声音宽慰道:“只是小伤口而已,已经快要好了,请您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贵志的。”

藤原久和藤原塔子又聊了一会儿才挂断了电话。

看着黑掉的屏幕,藤原久慢慢勾起了嘴角,解下围裙后关好店门,十分笃定的朝着远方的森林走了过去。

……

天气真的凉的很快,明明夏天还没过去,森林里的夜晚却已经有了一种刺骨的冷意。

夏目贵志尽量将自己蜷缩起来,头枕在粗糙的树干上,却有一种半梦半醒的虚无感。

明明已经在藤原家住了很长时间,却还是会常常被以往的梦境惊醒,醒来后依然会花时间确认自己真的已经有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而不是只是幼年的他在自顾自幻想而已。

三筱说,不要让妖怪窥见他脆弱的内心,指得就是他一直萦绕于心的,隐秘的担忧吗?

手臂上的诅咒印记似乎吸取了他的全部体温和力气,身体好像灌了铅一般沉重,下一秒,一双手却伸到了他的腋下将他顺着草地硬生生拖出了一个身位。

——怎么了?!!

少年费力的睁开双眼,刚要挣扎就对上了一双映衬着月光的凛冽的蓝眸。

“……夜斗先生!!”少年借着运动服神明的力气坐起来,惊讶的问道:“您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听到了你内心的愿望啊~”夜斗冲少年眨了眨眼睛,但是下一秒,一只手就从身后伸了过来将廉价的神明撕开,然后拎着他的领子冲着树下的黑影就丢了过去。

而少年刚刚露出的轻松笑意也僵在了脸上。

“久,久哥……”

兄长身上莫名的气势令少年忍不住缩了缩身子,但藤原久拉着他的手臂已经将他扯了起来,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又投向了树下。

身着运动服的神明从延展开的黑色妖影之中穿过,在树干上蹬了一脚后跳到一边稳住了身型。

“你干什么!?”夜斗挥着拳头抗议,而藤原久只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开了嘲讽:“没有神器的神明还真是完全没用啊。”

“哈?”夜斗立刻瞪圆了眼睛:“我不是帮你找到弟弟了吗?而且明明是这东西物理攻击无效好吗?注意你跟神明说话的语气啊喂!!”

夏目贵志飞快看了看夜斗先生又看了看兄长紧绷的侧脸,心虚感令他再一次默默的向后缩了缩。

而藤原久的心情也确实非常不好,身为兄长却不能让少年放心的依靠和信赖他实在令他感到挫败。

不过,比起生气更重要的是想办法解决眼前还在扭动着身体叫嚣着要吃他的弟弟的妖影。

“有什么办法可以消灭它吗?”藤原久问。

“可以用卷轴,不过,不知道被我放到哪里去了。”夏目贵志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诅咒的印记还在那里,但不知道是不是久哥和夜斗先生都在的原因,心中已经没有那种恐惧的感觉了,就连之前一直在颤抖的身体也慢慢恢复了温度。

“现在的话,只要不碰到他就好。”少年站直身了体,集中注意力凝视着接近的妖影。

不被这种动作迟缓的东西碰到当然是没问题的。

但藤原酒还是厌恶的皱起了眉。

可就在他打算说什么的时候,去河边盛水的丙已经听到声音跑了过来,一边叫着少年的名字,一边将召唤式神的卷轴远远的抛到了他的手里。

“谢了,丙。”少年动了动嘴唇却并没有发出声音,而是直接扯着卷轴的一端抖开长卷。

一阵强光过后,一直扑棱着翅膀的白色小鸟出现在妖影面前。

“——好小!!”

夏目贵志忍不住叫道,白色小鸟短短的翅膀勉强可以带起胖嘟嘟的身体,甚至让人忍不住怀疑它的鸟喙都是软的。

然而,藤原久却松开了拉着少年的手,树下的夜斗也在看清小胖鸟翅膀上的太极图时露出了既惊讶又放松的神情。

“呀嘞呀嘞,久的弟弟还真是了不起呢……”只用五元就可以雇佣的神明抱着手臂感叹道。

下一秒,撕裂夜空的纯白色光芒亮起,妖影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消散在强光之中。小胖鸟也在扑扇了几下翅膀之后消失在一小团烟雾里。

卷轴掉在地上,夏目贵志也觉得膝盖一软,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

“……贵志,妈妈给我打了电话。”藤原久并没有伸手去扶他的意思,而是看着神情躲闪的少年,直言不讳的说道。

塔子阿姨?

夏目贵志琥珀色的瞳任骤然缩紧,手指下意识用力紧了草地,胸口好像被什么塞住了一样有种难以忍受的滞痛。

……塔子阿姨发现他在说谎了吗?

还有久哥,久哥会因此讨厌他吗?

心脏被恐惧攥紧,这一瞬间似乎所有声音都离他远去,只能听到自己一声比一声激烈的心跳声。

直到藤原久矮下身将手伸到了他的面前,夏目贵志才慌乱的抬了抬眼,却依然不敢抬头去看藤原久的神情。

“我应承过去了,但是,没有下次。”

藤原久将面色惨白的少年拉了起来,却并没有给他笑容,而是板着脸非常严肃的说道:“不仅逃家还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等你休息好之后,一顿说教是跑不了的。”

所以至少现在,来一起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秃头作者回来啦!!!

我终于逃脱了王八蛋老板的魔抓,从今天起恢复日更啦!感谢小天使们对秃秃的不离不弃!!!鞠躬!!!

之前的评论会晚一点回复,最后,我没有太监!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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