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绛微微一怔，低头摸了摸鸣卓怀里的橘子，“这件事早应当跟你说清楚，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你随时都可以告诉我啊。”鸣卓不解，“为什么要找‘合适的机会’？”
“一开始还没确定你能留下，确定的时候我已经没时间了。我一直都在考虑怎么和你开口。”
“那到底是什么？”鲛人少年目光澄净，“和沈夏千有关？”
“是。”苏绛收回手，“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鸣卓越发迷惑，“帮忙？”
“我现在就告诉你。”苏绛直视他的眼睛。
鸣卓觉得气氛过于郑重了，尽管她还没开口，他就已经预感到可能是会让自己难过的请求。然而来不及后悔，鲛人少年深吸一口气，回望她的眼睛，“你说吧。”
苏绛缓缓开口。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人类和妖怪，还有一种非妖非人，处于两者之间的存在。
“他们可能天生就有灵力，会在某一天觉醒自己的力量，获得特殊的能力，比如嘉靖司的大多数人。当然，还有一类，他们可能是无意中‘感染’了灵力。
“这种‘感染’有轻重之分，轻的可能过一段时间就会消失。一般人都会当短暂的幻视幻听。像林陆雪，她是在情绪极端的时候有了看见妖怪本体的能力，记忆被抹去后，她的能力也会迅速消失，今后应该不会再和妖怪有联系。
“而严重的人则要一生被这种能力纠缠。他们从前是完全的人类，现在却知道了还有另一个世界。有些人会慢慢接受一切，有些人则会一直活在精神的撕裂中。
“三年前，有一个很厉害的妖怪来临江市。那个妖怪有一种精神上的能力，瞬间改变旁人的心智：让对方被消极阴郁的情绪控制住，离开产生自杀的想法。李重光追查他的时候，那个妖怪为了挑衅，对无辜人使用了这种力量。
“最后对抗的时候，李重光大意让他暂时逃走了。为了让李重光分心，妖怪逃离后继续诱杀遇到的人类，李重光不愿被牵绊，他传信让我帮他去救无辜牵连的人，自己直接去追杀那个妖怪。
“最后妖怪被成功封印了。但我赶到的时候，那些人都已经错过了被纠正的时机，在随后几天通过各种方式自杀了。所有被诱杀的人里面，只有一个女孩活了下来。
“这个女孩，就是沈夏千。
“夏千不仅活了下来，反而拥有了治愈人心的力量。与伤害她的能力完全相反，可以拔除旁人心中恶意的能力。
“她的灵力被知晓，是在她对自己的父亲使用之后。那个男人一直处在丧妻的痛苦中，夏千回去后，父亲觉得没有看管好她，面对自责的父亲，她无意中动用了能力。
“但是她本身是没有修习过任何法术的，所以她第一次运用这个能力，消耗的是她自身的力量——她的，生命力。
“夏千大病了一场，等她情况好转后，李重光告诉了她发生的事情，问她愿不原意修习法术，她拒绝了。夏千对自己的亲人怀着眷恋，不愿意变成超出常人的存在。
“她和父亲只是途径此地，所以她们很快离开了临江。
“但是一年后，她又回来了。她那时候很虚弱，整个人也变得郁郁寡欢。她说自己改变了主意，想学习法术，帮助他封印为祸的妖怪。
“这并不是她真实的想法，夏千只不过是逃避现实。因为那一年里面，她不断地改变父亲的心境，于是放下了过去后，她的父亲爱上了别的女人。
“并且，因为她胡乱使用自己的能力，不仅是生命，连她的‘存在’都开始渐渐被抹去。她来这里的原因，是因为她身边的人开始不记得她了。
“她现在处在从人类向妖怪过渡的阶段，她继续跟着李重光修习法术，作为‘人类’存在的沈夏千就会被慢慢抹去，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忘记她，而她也对人间毫无留恋，她就会彻底变成妖怪。
“她本应该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子，不用面对杀戮，也不用远离自己喜欢的家人。 是我们当初的决定害得她变成这样，是我没有能力劝她回转心意。我原本以为一切都无法改变，但是你出现了。
“夏千和哥哥的关系并不好，不过没关系，她告诉我你记得她的时候，我知道她是开心的。她已经无法被人类记住了，但是你是妖怪，你记得她，而你在她眼里，依然是她的哥哥。所以她误以为还有人记得她。
“只要她的心里还存着对人间的眷恋，她就不会彻底变成妖怪。
“我当初不顾一切想留下你，就是想欺骗她，让她以为世界上还有人记得她。
“你是因为我的私心才留下的，假如伪装人类的事情暴露，不仅你会受到更严重的处罚，夏千也会发现一切都是骗局。
“但你是一个可能，你有机会把她的人生拉回正常的轨道。
“成为真正的沈秋刀。
“以沈夏千哥哥的身份，维系她和人间的羁绊。
“这就是。
“我的请求。”
太阳发出懒洋洋的光芒，初夏午后，一切都在葳蕤生机和沉醉欲眠间徘徊。
言淮午觉睡得有些过，他到了班级还觉得脑袋有点沉，却发现鸣卓也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你也睡过头啦？”言淮敲一下他脑袋，“让一下我进去。”
鸣卓趴在桌子上，让开一点空间，然后又维持趴着的姿势，默默把头转向他，“言淮。”
“咋？”
“没事。”鸣卓无力地坐直身体。
言淮奇怪地看他一眼，从书包里掏出刚刚买的折扇，递一把过去，“给你，夏天必备。”
“这什么？”鸣卓直接问了出来，前面正在侧着身和同桌说话的女生见状，回头笑道，“扇子你都不认识了？”
“我，认识啊。”
鸣卓捻起来一柄，瞅着手里这根方方正正的细长棍子，一时不知道怎么下手。他看一眼言淮，少年推开扇子，摇动一下，“凉快。”
鸣卓默默照做。
前排女生本想和他开个玩笑，见沈秋刀正正经经地用了一次扇子，顿时有种抛了个梗却被人硬生生打掉的尴尬……沈秋刀并不是能开玩笑的个性啊，唉……失忆了也还是这么不可爱。
女生转回头，继续和同桌说笑。
鸣卓内心则是惊心动魄了一番，看她没有起疑才安心地继续耷拉下脑袋，继续趴回桌子上。
言淮低头看他，觉得这鱼心思浅得完全藏不住情绪。虽然不太应该，但是看着他忧郁的样子莫名有点想笑是怎么回事……言淮控制一下自己的表情，戳他一下，“哎，上午跟你说那事，有变动。”
“嗯。”
“我查路线的时候，姜意如那家伙来我家蹭鸡腿，所以她看见之后，也想跟我们一起去。我要是不从，她就要跟我妈告状说我跑出去玩，没办法。”言淮叹息，他总不能当着姜意如的面跟鸣卓讲现代人常识，“咱们两下周出去吧。”
“为什么？”
“因为我要和姜意如出门。”
“哦，你不带我了。”鸣卓一脸被抛弃的幽怨。
“你那是什么表情……”言淮啧一声，“要不然我们三个一起？你要知道，姜意如参加意味着我们自己的计划完了，而且还要沦为她的小跟班。”
鸣卓权衡一下，“没事。”
“那好，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言淮把话先撂下，“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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