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卓不想理会，转身就要离开。苏游花跑过去拦在他面前，“和你说话听不见吗？”
女生这一吵一闹，迅速吸引了旁人注意。本班人知道苏游花对沈秋刀的挑衅，自然很希望看他们当面对质，而其他上体育课的班级单纯地看见一个女生拦下一个男生，自然任凭八卦之魂燃烧，纷纷驻足观看。
此时鸣卓右眼猛地一疼，他按住眼睛，忍痛道，“不想听，让开。”
“哈，我向你道歉呢你都不听？”
“不需要。”痛苦逐渐加深，鸣卓觉得仿佛有名为痛苦的实体从右眼迅速蔓延，用冰冷的触角轻轻探向他的脑中。
“我不需要道歉，意思就是我没错咯，那你说自己是哪里来的是秋刀鱼？”
痛苦情绪贯穿他的脑海，鸣卓咬紧牙齿，发出摩擦的声响。
苏游花惊了一下，眼前少年的表情着实狰狞了一些。她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喂，你……你怎么了？”
鸣卓觉得自己几乎要因为这份痛苦晕厥过去，但是在极痛过后，痛感又慢慢地褪去。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湿透。
抬头看向苏游花，最近所受的煎熬已经刚刚那种可怕的痛苦一起涌来，消磨掉他最后一丝忍耐，“让开。”
“凶什么凶？”苏游花天生遇强则强的个性，顿时站直身体大声问道，“沈秋刀，你真的不打算给我们一个说法吗？你为什么吸引猫？你为什么不记得以前的事？”
“我怎么知道那些猫为什么过来？”疼痛又开始出现，鸣卓不用多想也知道原因：李重光正在对自己的右眼施法，身为眼睛的原主，自己也会感知到他所施加的痛苦。
“那你也没法解释你记不得以前的事。”苏游花道，“我问你，你第一个同桌是谁？”
鸣卓努力地抵御着再次出现的痛苦，捂住右眼的模样像是毫无反击之力的颓丧。
“那你上次月考排名多少？”
“别问了！”
两个声音同时出现。
鸣卓已经无暇顾及其他，直接快步走开了。
他疼得想要大叫宣泄。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躲一秒钟他都无法再忍耐。
而原地，苏游花有点惊奇地看着少女，“唉，叶子？”
“别问了。”林一叶重复，沈秋刀刚刚痛苦的样子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走向苏游花，但是并没有停下，只是在走她面前时低声道：“别逼他了，别这样了。”
苏游花无措地看着林一叶，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那样难过。
少女并没有回应她的疑问，继续向前离开了操场。苏游花正郁闷，言淮也放完器材出来了，见那边围了一群人顿时觉得不妙，一问果然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他对苏游花的好感度瞬间跌为负值，只觉得这个女生实在是烦人。
围观群众总算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有些早已看过这则消息的人反应则更加激烈：沈秋刀竟然真的回答不上来和他有关的事情。
话题中央的少年已经跑出了运动场时，追上来的言淮在后面喊他。
“沈秋刀！秋刀鱼，你停下！”
鸣卓没有理会，言淮在出口外面才截下他。
“你跑什么啊？早上说得好好的，大不了骂回去。你就这么跑了，现在别人会怎么怀疑你啊！”
“对不起。”鸣卓声音颤抖，“我坚持不下去了，对不起。”
言淮一愣，伸手扶住他，“怎么了？你还好吧？”
“好疼，我的眼睛，”鸣卓手指紧紧扣住言淮的手臂，“好疼。”
言淮忍着鸣卓施加给自己的痛苦，“为什么疼？你说啊。”
“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暴露自己就罢了，决不能再往后牵扯。鸣卓松开他的手转身就跑，言淮想要拉住他，但是思虑片刻，打算暂时不逼他了。
他随着众人回班级。现在已经是最后一节课，收拾收拾书包就可以去前门等着放学回家了。大家收拾着书包，言淮听见不少人都在谈论刚刚“沈秋刀”面对质问时窘迫的样子。
前排有关系不错的男生，甚至转过头问，“你觉不觉得沈秋刀真的有问题啊？”
“没有啊，”言淮僵硬道，“他一直都是这样吧。”
“异常得很明显了好吧？”男生摇摇头，“搞得我都想亲自问问他了。啊，你弄好没？我要走了。”
“你先走吧。”
言淮一心想着再去看看鸣卓，但是又不知道他会躲去哪里，踌躇之时，易连城却突然走进了班级，“沈秋刀在吗？”
“不在。”
“那你们有人知道他在哪吗？”
言淮举手，假装确定道，“我，有什么事吗？”
“跟他说他妈妈来了，已经回家等他了。还有，”易连城近来脾气越发好，“叫他有空也来见一下我。”
此刻鸣卓一边忍受着痛苦一边往少人处走。
他从来不愿意让别人见自己脆弱狼狈的模样，现在疼得几乎想满地打滚，但他就算真的打滚，也会找没人看见的地方。
眼睛的痛苦是间隔的，但是最后一次痛苦过去许久，眼睛却没有再传来痛楚。
他想到最好的状况是李重光停手了，最糟的状况是苏绛要赔自己眼睛了。
那只眼睛毕竟配她看过那么多东西，想到要永远地失去它，鸣卓确实是难过的。
他站起来，附近已经有小猫追踪过来了。他难过地想哭连恐惧都被压了下去，虽然他们跟在自己身后叫个不停。
他现在站在不太熟悉的地方，只能一路阴沉着脸走回坐标明显的教学楼，再从教学楼的位置找回沈秋刀家的路。
这次回去，他看见门外停了一辆银灰色的人类的汽车。而他离开前明明锁好的房门也被打开了，透过窗户可以看见里面的人影。
鸣卓站在外面迟疑了一会，一个人走了出来。看外观是个成年人类女性，脸上带着淡妆。鸣卓心里对她的年龄评价低了不少。加上鲛人寿命很长，成年后有很长时间容貌都不会改变，所以鸣卓一时也拿不住她是什么人、和沈秋刀什么关系，只能道，“你好。”
牧妍青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她看了看跟随在少年身后的三只小猫，惊异地想自家儿子什么时候对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有了兴趣。但她没有问出来，只是后退让出一条路。
鸣卓没有动。
“进来吧，”牧妍青直接说出来。
鸣卓忐忑地迈进去。
女人顺手关上门阻隔了小猫们，鲛人少年越发紧张了起来。下面是考验演技的时候，可悲他却没有剧本，甚至连对戏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咳，”鸣卓先下手为强，“你来做什么啊？”
“两件事，”牧妍青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女士烟，又放了回去，“说吧，你为什么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跳楼，为什么殴打年级部主任。”
被指控的鸣卓心里此刻只剩下两个字，诬陷！
他上钟楼的时候绝对不知道事情的后续会是那样，而且他只是出于害怕推开了赵康明，怎么称得上是殴打？！
鲛人少年还是太轻视人类班主任的言语感染力。以及人类母亲的想象力。
牧妍青打量着“沈秋刀”，心里隐隐察觉出异样。
以前自家儿子以前矜贵干净地像女孩子，心思也像女孩一样细腻深沉，但如今蒙在他眼里的那层阴郁忽然消失了，他面对自己的模样，像是犯了错的孩子面对老师那样局促不安。
鲛人少年强迫自己看回去，“跳楼是误会啊，我没有那个意思……至于殴打，我怎么会打人？”
“衣服脏了。”牧妍青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