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心情有多糟糕，以往有多不堪，生活还要继续。
武照抱着这样的信念，等到与陈师会面那天，已经是仲春。夜里宁静美如水，走廊上的灯笼蜿蜒曲折，像是一条火龙缠绕，凉风习习，吹皱了湖水。
武照从紫梦殿回来时，陈师早已等候多时。不算暗淡的烛火下，桌上放凉了饭菜，陈师没有怨言，互相等待已成了他们相处的习惯。
武照无言坐下，既然备好了酒菜，证明会是个很长的夜晚。刚起筷就被陈师打落：“凉了，拿去热一下再说。”
说罢，唤了一声小芝，门应声而开，依言照做，把桌上的饭菜都撤走，热了不下五次，都变味了，的确是不能再吃。
陈师默默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和武照单独相处是需要勇气的。
“等很久了吗？”话一出口，武照就懊恼得想撞墙，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
好在陈师并没有注意这些，回了一句不是很久。气氛随着两人的沉默越来越怪异，随便轻咳一声都觉得尴尬。自从知道陈师已经爱上自己时，她就一直避免与他见面，可他们总是要交流的，无可避免。
陈师同样也是如此，明知现在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不再见面，可身上背负的任务不允许他们这么恣意妄为。
小芝敲门声打破了房里的宁静，小草和小莓紧随其后把一碟碟精致的小菜摆在桌面上，然后关上门。
好吧，看来不说话是不行的了，于是两人异口同声道：“最近怎么样？”
武照看着他错愕的表情忍俊不禁地笑了，顿时化解所有尴尬，回答道：“我这边一直都没什么进展，屡次查到的线索的莫名其妙中断。”
她有试过从梁媛开始下手，不管她怎么旁敲侧击，一概不知。就连隐退的梁伯伯也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梁婉瞒天过海这招用得真是不错。自此，她就再也没去拜访过梁家，免得打扰了人家正常的生活。
“你还记得黄华吗？我调他到吏部做个郎中后，时常有接触，从他口中知道江空在武家被清洗的那天清晨，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回来之后，被爽约的黄华不满地跑去质问，可江空就说了一句对不起，其他的打死也不肯说。最让陈师觉得奇怪的是黄华描述的着装，那是护身的软丝密织藤！
陈师当即觉得事情不对，在他的认知中，只有参加大规模打架或者寻仇才会选这种极其昂贵的织藤衣。
武照先是点头觉得这话有理，仔细一想就觉得不对了，立刻反驳：“消失的原因有很多，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我知道，我开始对此事上心，去问了当时在江府服侍过的侍女，她说当天江空的行为很反常，回来的时候受了伤，印象很深刻，又问那饲养马匹的奴仆，他当日取了府内最好的马，去的就是桃花镇，回来时却只身一人。”
这几点加起来就足以让他心生疑惑，武照不住地点头。
“从那开始我就很密切注意两人的一举一动，江空这人来历都不明，户部完全没人他的户籍，像是凭空出现。”
陈师说完后，从袖子里拿出丝织手帕包裹的一张图纸，移开空碟，掀开手帕，露出一张残破的建筑物图。
“自从你交给我江府的地图后，我就找准时机潜入江府，找到了这个。”
武照走到陈师身边，以文字的角度分清上下部分，她每一次呼吸，都能嗅到他身上淡淡清香混杂的酒味，莫名地觉得舒心，知道陈师回头看她，四目相对，又像是触碰到了某些禁忌，冰与火的消融，迅速撤退。
武照立即低头，开始没话找话：“这不是很久以前山庄的地形图吗？”纸边泛黄，存放也肯定有一段时间了，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备注与重点，最后，她看到了武清的房间，上面有一个大大的红色叉！
自从七年前，她当上武林盟主后，山庄就以容纳不下为由开始扩建。这份图纸，至少是七年前绘制的。
“无论如何，他与我们脱不了干系。”
陈师合上图纸，重新放入袖子中。温良的眉宇满满的都是杀气，这样的陈师，是武照从没有见过的，也证实了她之前的观点，报仇才是陈师最大的动力，非身死太难忘。
“我们要保证他活着，我想从他身上找到更多线索。”武照坐回原位，一口一口地享受美食，这属于陈师要做的范畴，她帮不上什么忙。
陈师点头应承，“我会尽快安排人手，争取明天行动。”
两杯酒下肚，陈师的脸红透了，他摇头晃脑地趴在桌子上看武照：“行宫那事怎么样了？”
“把行宫都翻遍了，也没能找到凶手，当时的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我还能说什么？”武照一想起这事头都大了，紫瞳对这件事爱答不理，她又没去行宫，当然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险，但是除了紫瞳之外，也没人能帮她了。
身边的人都离她越来越远，远到让你记起生来孤独。
“已经一个多月了，什么都没有吗？”陈师问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关心关于武照的一切了，为了躲避李霜河的猜疑。
恋爱中的人都小气他明白，所以李霜河不再理他，也理解。
“只是在那附近找到几个脚印。”在古代，几个脚印根本说明不了什么何况还不能保证一定就是凶手的。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陈师内疚极了，要是他动用在朝廷的人，肯定能查清楚，可这也代表会被李霜河知道，令他们的处境更加艰难。
“算了，还好针对的不是我，不用担心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每当想到这里，她总会庆幸老天对她的厚爱，就算当时很危险，可好歹也活下来了不是吗？
“我知道现在什么情况，不能怪谁，这事就先放下吧，正事要紧。”
陈师迷蒙这双眼点头，武照很怀疑他明天一早起来还能记得多少。以前他来，不管等到多晚都不会喝酒，今天怎么了，莫非是有什么烦心事不成？
不管他心中藏了多少委屈，他们现在都不宜再见面。武照走到陈师身边，看着他的眼睛，诚恳地说：“陈师，我们不能再以表兄妹的名义，肆无忌惮的见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