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宜久留，虽不知汲斯年动了什么手脚，但猜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汲斯年听闻庭院里传来说话声，带着武照迅速藏到假山后头，仍恨恨道：“侮辱你爹娘的名声。”
“我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武照也十分感叹，只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样米养百样人。
等得庭院里没了声响，她悄悄探出头来，唰一下缩回假山后，压低声音道：“随他去吧，我得找个不在场证据，趁没人，你也赶紧走。”
两人随即一前一后双双离开。
小心翼翼提着裙摆往厢房里去，喊了一声：“皇上……”
“朕在此。”
武照撩开帘子，双手合十后盈盈笑意伸手去抱李初文，李初文咯咯地笑，武照一下子被逗乐了，一扫心中气苦，坐在椅子上让李初文站在她腿上蹦跶，粉雕玉琢的笑容与武照如出一辙。
住持看了李怀书的耳朵后，立即站起，双手合十道：“恭喜皇上，二殿下与小公主都是有福分的人，聪明过人且兄弟和睦，此乃国之大幸也。”
李霜河闻言亦喜形于色，抱起李怀书打了个转转，又问：“住持此话当真？”
“出家人不打诳语。”
“寺内已备好斋饭，路途遥远，请皇上吃些再启程。”
李霜河愉快地应了，一手抱一个，由住持陪同前往斋房，两小家伙在他怀里闹得不亦乐乎，险些就要抱不住，武照大骇，连忙抱过来，嗔怒瞪他一眼，瞎逞能。
李霜河也不生气，反而乐呵呵地赔笑道：“不敢有下次了，请小照原谅。”
说句老实话，平常看惯了他威严清冷高高在上的样子，忽然来这么一下，嬉皮笑脸，竟然有种反差萌。
路上碰见正在与高僧讨论佛学的汲斯年，李霜河唤了一声，便合十告退。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李霜河笑不达眼眸，换句话说便是皮笑肉不笑，分外渗人。“朕怎不知先生还有研究佛学的喜好。”
汲斯年不卑不亢回答：“只是心烦气躁时用来静心罢了，偶有翻看，谈不上研究。”
李霜河不做声，抱着孩子携了武照往前走，汲斯年也知趣地跟在身后当个小尾巴，行在小径，一路往斋房。
刚坐下不久，几人正在客气还未起筷时，见一名小沙弥形色匆匆，着急忙慌闯进来，额上汗珠滴落衣领，晕染土黄僧袍。
“住持，昨夜里来的书生，仙逝了。师兄说，看不出因何而伤。”
住持双手合十，“善哉，善哉，皇上与老衲看看罢。”
李霜河尚未回过神来，百日竟遭此不幸，不祥之兆，不祥之兆啊！武照见他显然是吓住了，便抱过他怀里的孩子，汲斯年接抱怀中，自己造的孽，跪着也要演完。
经过她这么一折腾，李霜河似如梦初醒，跟着住持去了。唤了沙弥拿来一碗米糊，她耐心地哄李初文喝下，李怀书躺在汲斯年怀中睡得熟稔。
半晌，她轻启朱唇问：“你使了什么手段。”
汲斯年得意地笑，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只有指甲盖大小棕色蝎子，躺在他掌心里一动不动。
“此物名为袖中蝎，无色无味，中此毒者无一幸免，我花了好大价钱才从西域商人手里买过来，平时可宝贝了。”
他见惯奇珍异宝，寻常之物难以入他眼，见他如此夸赞小蝎子，料想不会太差，反而觉得新鲜，她揶揄笑道：“当祖宗供否？”
汲斯年咻地收回袖子里，含笑回应：“倒不至于，但也比一般宠物待遇好多了。”
总之不比酥糕酥果待遇差便是，虽说喜欢蜇人，但好用得很。有舍才能有得，多配两颗解药，不妨事。
厢房处，汪华七窍流血躺在床上面目狰狞，身体蜷缩扭曲，想必生前定受了极大的痛楚才会如此。
见状，住持长叹一声，念了几句往生咒才谓然睁眼，面对皇上说道：“昨夜混在寺庙前，老衲观此人并非良善之人，目露凶光，印堂发黑无光彩，观之面相，恐是犯了杀戒。”
没想到还有此番内情，李霜河沉吟许久，将信将疑。“既然你已知晓，为何还要留他。”
住持双手合十，叹了一声阿弥陀佛。“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怀，佛法神通，希望他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却不知出了何事，令他骤然仙逝。”
或许因为佛门净地，宁静安然，李霜河生不起半点怒意，想了一会，背手而立。“会是何人想要他性命？”
厢房哑然一片，小沙弥领着侍卫以及禁军走进屋里来。盔甲鸣佩刀，清晨阳光落下，明亮晃人眼，武照吃得也不是很安宁，早早地抱着孩子走到庭院中打听消息。
“住持精通相术，何不把庙中人看一遍？”此事必定是身边人所为，凶手蛰伏身侧，悄无声息，想想便觉得可怕。
住持摇摇头拒绝：“皇上，面相由心生，短时间难以察觉。”
李霜河闻言，暂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无奈摆手：“也罢，让他们带走，免污了佛门净地。”
“切记不可招摇，走漏消息者，杀无赦。”
吴平刀口往下，抱拳道：“臣明白。”
指挥手下有条不紊地处理，行事作风越来越稳当，再也不是当年初出茅庐的少年人，岁月绣下痕迹，一丝一缕，一针一线。
皇上不过是怕此事会授人以柄，留人口舌，两个孩子长大后必然会有人拿此大做文章，不管对谁，都没有半点好处。处在搅弄风云的巅峰，一根针都可能要了人命。
虽深居庙内，但朝廷的事，也略有耳闻。皇上今儿个仁慈，没龙颜大怒大开杀戒就不错了，还想要什么？
李霜河俯身扶起住持。“尔等平身罢，下不为例。”
他是开国时被册封在此的元老了，不曾有二心，念在先皇份上，此罪可免。
武照耐不住性子，把孩子交给凌儿后，匆匆来到厢房，见房中空无一物，明白了。万福道：“皇上吉祥，事情如何？会影响孩子的福气么？”
李霜河牵着她的手走出门外，柔声安慰：“无妨，典礼已完成，安宁符也系了，不会有影响的，你就安心吧。”
武照大呼一口气，并肩来到庭院中，双双抱起孩子与住持辞别，汲斯年紧随其后，登上辇启程回宫。
还有一场戏，等着他们唱，不落幕，难终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