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着许青儿的手,步入层层桂花迷香中,满目金光,香气袭人,不远处的映雪梅园葱葱郁郁,不少已经开起了小小的花蕾,看样子初冬也快降临了。
不会知道会不会和往年一样寒冷,今年的梅花够不够红。
许青儿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小照,面对皇上,你会内疚吗?”
武照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很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内疚?有啊,可我也没办法,只能一边内疚一边继续欺瞒。”
怎么可能一点内疚都没有,她的心不是石头,偶尔也会疼。李霜河越是因为她的孩子越开心,她就越想告诉他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他。
但是,她不能。为了避免因为一时冲动铸成大错,她只好少点见他,少点起波澜。
人生有太多无可奈何,只能尽可能保全他每一个孩子,每一个喜欢的人,如果不过分,不招惹到她头上,谁都可以好好生存下去。
刚送走许青儿,颜尔烟后脚就踏进门来,带着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宫女,放肆地东张西望。
武照警惕地看着她,就算带颜尔烟走入里屋,也使了个眼神让凌儿留在原地密切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两人走进妙秋园,借着桂花树遮挡,颜尔烟才敢压低声音说道:“娘娘,我按照你说的做了,可她不信,拿来了这个。”
武照接过她手里的药包,打开一看,砒霜。佘曼兰的企图无需多想,无非就是想让尔烟证明诚意罢了。
武照把药包还给颜尔烟,苦笑道:“哎,没想到有一天会心甘情愿吃毒药。”
见武妃这么爽快地表明态度,颜尔烟心中既安心又担忧,她没有怪罪办事不力,担忧的是她喝下这毒药能不能置死地而后生。
万一不能,她不就是害人吗?还是一尸两命,不诛九族才怪。
武照看出她的担忧,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故作轻松的道:“放心吧,能想出这个办法,我自然留有退路。”
那个宫女看她们的举动如此亲密,不着痕迹地点头,看来说得没错,武妃的确很信任她,但是这诚意嘛,还要看她怎么取舍。
走到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武妃一发现,必死无疑,唯有继续才有一线生机。
而眼前发生的一切,全被凌儿看在眼里,她不露声色地假装继续观赏风景等待娘娘,心中却早已翻起惊涛骇浪。
她是佘曼兰的人,这份计划娘娘并没有瞒着她,除了比其他人稳重的理由外,也需要有人照应。
两人亲密地挽着手往前走,武照回眸一笑,喊了一声凌儿。
那个宫女也在颜尔烟的示意下紧随其后,在沐梅亭坐下后,小梨乖巧地奉上两杯大红袍。
凌儿立即走到武照跟前,万福道:“娘娘,是时候喝安胎药了。”
武照点点头,任由凌儿扶起走下台阶,小莓捧着一碗红枣黑糖熬成的汤捧在她眼前,武照轻轻地吹了一会,咕咚咕咚喝下。
颜尔烟在含红目光的注视下,迅速打开药包,双手颤抖地倒在武照的茶杯里,默默地收起药包后,在心中不断地祈祷娘娘能转危为安。
她面色一下子变得很沉重,早早地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娘娘没能醒来,她死也要拉着佘曼兰垫背。
凌儿扶着武照回到座位上,不动声色地站在含红旁边,注视着武妃。
只见她懒洋洋地等了一会,漫不经心地捧起茶杯时,另外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虽然心事截然不同。
她宽大的衣袖遮挡茶杯,浅抿了两口茶立即放下,借由内力将茶水从手指端尽数倾出,好在李霜河的内力不浅,能逼走大部分毒素,不然此关难过。
她懒懒地捂嘴打了个哈欠,黑漆漆的药丸借此入口,即化。“人有了身孕,就容易犯困,本宫不陪你了,在这儿就当是自己家。”
颜尔烟也慌忙起开,看武照的脸色已经煞白,忍不住担忧,不敢再逗留,起身万福:“妾身不便打扰,等娘娘哪天觉得好些了,再登门拜访。”
含红催促她快些离开,等她毒发时,她们必然牵连其中,无法脱身。现在茶是自家宫女奉上,自家宫女伺候,与我们无关。
颜尔烟的满面愁容落在含红眼里别有深意,完成娘娘交代的事,她现在心情很好,见私下无人也没了顾忌,问道:“你该不会后悔吧?”
颜尔烟后背发凉,继而冒出一身冷汗,既然娘娘能心甘情愿喝下,必然会有解决办法,她现在最该做的就是稳住含红。
颜尔烟勉强扯出笑容,故作轻松道:“我只是担忧这药有没有用罢了。”
含红大摇大摆走在前面,轻飘飘落下一句话,“瞎担心,这药量毒死一只老虎都够了,何况武妃。”
以为娘娘看不出来么?幼稚。谁没一两个眼线在别处宫殿?树大招风,武妃肯定首当其冲,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还号称狐狸精,浪得虚名。
颜尔烟闻言吓得够呛,她以为只是一点点,没想到佘曼兰这么狠,不杀了娘娘誓不罢休。
刚走不远,就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小双子飞奔去太医院,像一阵风掠过她们,惊起衣袍飘落。
“发生什么事了?”颜尔烟叫停小草,细心问道。
“娘娘……她中毒了。”小草说完后又万福道:“还需要通知皇上,奴婢先行一步,请美人见谅。”
小草说完后,根本不乐意再等颜尔烟回应,撒开腿就跑,人命关天的事岂能耽搁。
含红点了点头,与颜尔烟再次走进长生殿,观察动静。
按理说这么大的剂量,而且看着颜尔烟倒了一小部分,当时还能说话她就已经觉得很奇怪,毒发也仅仅只是晕倒,并非身亡。
不搞清楚这件事,她没办法对娘娘交代。
书房中,李霜河一份奏报往陈师跟前一推,说道:“艺蔻国接下来的动静,如果奏报说的属实,此举——砰!”
李霜河说到一半的话被巨大的踹门声打断,小草后面跟着一脸丧气的路子,长生殿的人一向没规矩惯了,但这次真的太过分,李霜河刚想质问,被小草一句话砸的头晕眼花。
“娘娘中毒了,已经陷入昏迷,您快去看看吧。”
李霜河也不怪罪了,当下拿起一旁的披风,边跑边系带子,把陈师急得团团转,都这时候了,还拿什么披风,心里只想骂娘。
碍于君臣有别,他不能比皇上先去,还得请示得到他的同意,别提有多憋屈了,脸色阴沉得可怕。
来到长生殿时,纱帐之前,宋茗已经沉神把脉,面色凝重得像灌了铅,身旁作为协助的几个太医更是大气不敢出,时不时抬头看宋太医,悬着的心迟迟没放下。
李霜河、陈师以及几个宫女都被隔离在屏风前,他们两个七尺男儿还能凭借身高优势窥探里边情况,几个姑娘只能在一旁急得跺脚,小莓和小梨更是急得直掉眼泪。
里面几个太医忙得团团转,一会扎针一会热敷一会查残留,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干脆走出悯乐房,李霜河冷着一张脸问几个贴身宫女怎么回事,小梨一人做事一人当,上前一步说道:“大红袍是奴婢沏的,也是奴婢一手呈给两位娘娘。”
“但奴婢没有下毒,真的没有。”
小草等人七嘴八舌为她辩解,只有凌儿一言不发把另一杯大红袍也拿了进去。
小梨跟了武妃多年,率性天真,绝无害人之心。小草恳切的话语让李霜河也动摇了几分,决定等武照醒来再做决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