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赐她自缢,留个全尸已是莫大的恩赐,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武照冷冷的面孔削去往日的娇媚与天真,我可以装傻,但你别当我真傻。
有些事不计较只因为还没到时候。
掌使见她这样不满,心中不安,愈发责怪尧白双不识好歹,都快死的人,怎么就不知道收敛点,这样下去,乱葬岗都没个好地。
她咽了一口唾沫,更不敢抬头,弯腰作揖道:“娘娘说的是,下官不敢造次,她指名道姓要见您,骂得甚是难听,您还是去看看吧。”
武照沉吟很久,私心想着留着她也不是什么好事,不如早点了解,以免闹到皇上那去,发现她不在怎么办?
“就当做件善事,了她残愿罢。”她轻挥衣袖,又唤了一声近身宫女。“晓峦,走吧。”
晓峦见她真的打算去,觉得很诧异,她还以为会震袖离去,娘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绉云白锦薄披风轻轻地落在她身上,晓峦耐心地系好带子,拿了两把油纸伞时,武照才发现屋外下起了蒙蒙细雨,刚才月光的明媚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乌云密布。
天气变得真快,和人心一般。
蒙蒙细雨下,去往六局的变得格外艰难,和后山的小路有得一拼。晓峦扶着武照共撑一把油纸伞,不住地提醒她注意脚下的路,以免坑坑洼洼,踩了都不自知。
“路上泥泞,小心些。”
掌使跟在她身边行路慢慢,奇怪问道:“既然容易湿了布鞋底,辱了斯文,娘娘为何不乘轿子?”
“为了本宫不淋雨,却让两个人在雨中来回,不值得。”武照蓦然回答,理所应当的样子,全然没觉得雨天撑伞出门是受罪。
秋雨淅淅沥沥落在油纸伞上,再顺着伞的边缘往下落,形成不尽的雨帘,别有一番风味。
竹寒风的身形略微顿了一下,难道不应该吗?妃位以上的女人基本都这样出门,这样的场景见多了,偶然见到一个宁愿撑伞的妃子就觉得奇怪。
小半个时辰后,六局当中的司刑司到了,晓峦收起油纸伞交给女官后,拿着武照脱下的披风与她缓缓走入司刑司,转了好几个弯才来到大牢。
虽然武照已经不是第一次进这里,但每每想起还是很震撼,几根蜡烛散发的微弱光芒不足以支撑偌大的牢房,昏暗的视野与刚才灯火通明形成强烈对比。
不需竹寒风提醒,武照径自往大牢深处吵闹的方向走去,这世上不懂事的人很多,非得让别人来帮忙。
虽然可能没有足够的勇气,但自缢总比别人灌你毒药好吧?
死也要死得有尊严些。
“娘娘,娘娘,我知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尧白双看到武照的身影后,使出吃奶的劲挣脱几个女官的禁锢,哭哭啼啼爬到她跟前求饶。
武照拿出手帕捂着鼻子才蹲下,看着眼前精神临近崩溃,疯疯癫癫的尧白双,美好容颜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并非是我不帮你,尧老板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还企图杀我夺取玉佩,早就该死了。”
“此乃皇上的命令,我帮不了你。”
面对武照冷硬的拒绝,尧白双再也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嚎啕大哭,苦苦哀求。
“皇上那么疼你,只要你为我求情,肯定可以的。以后你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绝无二心。”尧白双放肆地哭,一边哭一边攀爬武照的手臂,凄惨地哀求。
下毒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想到后果是否能承担。帮你,凭什么?难道没听过一次不忠,永不可信这句话吗?武照想想就生气,要不是许青儿,她指不定还在喝那罐大红袍。
不愿再与她废话,武照拿过飘落地上的三尺白绫,站起身来递给尧白双。“时候不早,你该上路了,别误了时辰。”
见武照铁了心不肯救她,尧白双发狂地扑向武照,武照措不及防狠狠地撞到栏杆上,吐出一口鲜血,略黑。
晓峦急疯了,慌忙扯开尧白双还恨恨地踹了她一脚,关切地问武照:“娘娘,你没事吧。”
武照抬手示意她走开,捂着胸口,径自拿了一支蜡烛蹲在地上,好好的鲜血怎么会变黑?
还没有想清楚,腥味又涌上喉咙,几口鲜血吐在地上,她虚弱不已,还是黑色的。
根据经验,断魂散的毒复发了,不知被何诱导。她的内力已经消耗殆尽,无法抵抗才显现在血液中。
“晓峦,去找皇上,让他请陈师进宫,情况一说,他就会明白了,快去!”
晓峦马不停蹄跑出去时,竹寒风扶着娘娘准备离开此地时,她执意留下。
脸色苍白得可怕,连唇也失去颜色。她慢吞吞走到尧白双面前:“说,你还下了什么毒来诱断魂散。”
“哈哈哈——”尧白双叉腰仰天长笑,十足疯子样,“武照,我横竖都是死,为何要告诉你?”
“呵—”武照虚弱地倚靠在竹寒风肩上笑了一下,无限嘲讽,“你曾想要了我命,别以为我不知。当时没有处理,不代表你安全。”
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有酥糕酥果,还有陈师。
“既然自缢不肯珍惜,赐她活剐吧。”唯有让你一刀刀凌迟,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武照说完话后,任由竹寒风扶着慢慢走,耳边传来尧白双心灰意冷的声音。“死了也好,免得守一辈子活寡。”
此时,李霜河匆匆赶来牢房,微雨湿了他的墨发,湿哒哒贴在锦衣上,连剑眉也染了几颗雨珠,他没来得及撑伞吧。
生死存亡时看到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李霜河抱起武照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任何反应,软趴趴的倒在她身上。
“皇上,换件衣裳吧,免得感染风寒。”一名太监走上前去,弯腰诚恳说道。
李霜河心急如焚,暴喝道:“滚,别挡路。”
他一路飞奔找到一处干净的房间,关上房门喝令所有人退下。
“小照别怕,朕绝不会放弃,就算一命抵一命。”
他迅速脱下武照外衣,盘坐在她后背,手里凝结成奇怪的手势,汇聚全身内力于手掌,猛地往她背上一拍,喷出一口鲜血后,她耷拉着头,唇边的漆黑的血一直流,顺着衣领染红了里衣。
不多时,李霜河额上豆大的汗珠往下落,浑身湿透得像刚从水里打捞起。
他的脸色愈发苍白,眉头紧蹙强忍痛苦,此时门外响起清脆的敲门声,“皇上?”
听出是汲斯年的声音,李霜河心中逐渐安宁,他来了就好,看着陈师的份上,小照有救了。
“进来。”
汲斯年推门而进时,刚好看到李霜河吐血不止,两个人的血一红一黑染透了被褥。
李霜河睁开迷蒙的眼睛似在询问,汲斯年爽快地脱下外衣。“我若不来,陈师会杀了我的。”
李霜河此时连笑都很艰难了,实在没力气与他说话,当汲斯年盘坐时,李霜河已经晕晕沉沉,全靠意识坚持。
汲斯年汇聚内力灌输时,他两眼一黑,彻底晕过去。
砰——
李霜河倒在床上的声音清脆响亮,骇得汲斯年赶紧分出一只手探他鼻息,该不会因此驾崩了吧?
他竟然舍得耗尽最后一丝内力。对小照的爱,深得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如果你需要,朕愿意以命相抵。原来他说这话时很认真,只是他们觉得不可能,当作一场笑话。
小照啊,你这辈子活够了。莫名其妙好心疼李霜河,他虽做过很多伤害你的事,但真的很用心在弥补。
最后,得不到一点长相厮守的可能,悲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