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说些女儿家的悄悄话了，皇上可听不得，小莓会害羞。”
李霜河瞥了一眼小莓，见她低着头不说话，笑了笑，本身就不在意。
武照走到李霜河身边，轻轻地挽起他的手相伴坐下，问道：“皇上怎么这时候来了？”
傍晚过后，李霜河一般都会在长乐宫或者育英殿陪伴梵儿，问问近况。
他浅浅地喝一口茶，烦躁不减反增。“朕烦得很，哪有心思去长乐宫逗乐。”
最主要还是怕自己的烦躁传给梵儿，令他也不开心罢了。梵儿好不容易克服内心恐惧，怎能让他再陷入另一个情绪困境。
武照心知肚明，没再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不知霓裳用了什么方法，竟能让李霜河回心转意，对梵儿好得不行。
每次问她时，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李霜河更是三缄其口。
也罢，只要他们心中有数，她也不想知道得太多。想到这里时，她忽然记起张檬，不禁哑然苦笑。
“在一处废弃的屋中找到王杨的尸体，王梓晨已经好几天没来上朝了。”李霜河惆怅不已，刑部苦寻许久，毫无痕迹。
仿佛他是凭空落在此地，别说脚印了，连条线索都没有。
武照身为当局者，她何尝不知是谁把王杨丢在那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王杨他虽被封浩歌胁迫，但这期间有那么多机会可以选择求助。
甚至知道她存在时选择戴罪立功，她也不会狠心杀了他。王杨的死，她心情并非毫无波澜，没有快乐，没有痛苦，只有解脱。
是一种终于挣脱束缚的感觉。
“守孝期三年，他尚未成亲，没给王家留下血脉。他那样烈的性子，怕会出什么事。”
他虽讨厌王杨，但罪不至死。王梓涵间接死在他手上，王杨也是，如果王梓晨再出点什么事，他难以面对九泉之下的父皇。
明明答应了他要好好待王杨一家，他们为这江山立下汗马功劳，任劳任怨，王杨更是救了先皇好几次。
这才是他始终不愿杀害王杨的最终原因，甚至逾矩将王梓涵以皇后之礼下葬皇陵中。
将军府白绫白灯笼，父亲已经入土为安。刚被从墓地抬回来的王梓晨进门就醒了，麻布孝衣加身，春风一吹，冻入骨头里。
今年的春天格外冷。
被仇恨与相思交替折磨的王梓晨夜夜辗转难眠，每次闭上眼睛，想起当时惊鸿一瞥，又想起父亲父亲把自己抱在怀中，满脸慈爱。
“少爷，你就吃点吧，这样下去，身体熬坏了怎么是好？”一名侍从端着几样小菜站在门口，许久听不到回答，长叹一声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别热了，都热了那么多回，还能吃吗？那小厮阻拦了侍女要拿去厨房热，直接倒在潲水桶里，这次，恐怕少爷挺不过去了。
还是好好想想出路吧，以免到时手足无措。
第二天中午，王梓晨用了午膳后，穿上盔甲，请求觐见。李霜河正在书房批阅奏折，闻言立即放下毛笔赶去勤政殿，可见他对王梓晨还是很看重的。
不等李霜河开口寒暄，他便开口道：“如今边关战乱不断，臣习惯那的生活，能保边关安宁，还请皇上准许。”
一脸生无可恋，边关是告急，可王梓晨刚失去亲人没几天，又在守孝期，他的处境惨了些，李霜河怎舍得让他走？
怜悯也好，惺惺作态也罢，他不愿王梓晨再上战场，不信天阑国除了王梓晨再找不到另一个绝好的将军。
“你尚在守孝期，朕明白你心下难过，切莫因冲动而做了后悔事，此事再议。”
“恳请皇上准许。”王梓晨单膝跪地，抱拳低头，悲哀的情绪一直蔓延到龙椅上，李霜河也跟着叹了一声。
两人你来我往，李霜河好说歹说都没能说服王梓晨，见他铁了心要回边关，李霜河也无可奈何，随意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朕会安排的，你回去处理私事吧。”李霜河单手撑在桌子上按着太阳穴，十分头疼。
王梓晨抱拳告退，骑着白马飞奔回府，遣散了所有奴仆，也发了安家费，让他们早点找到安身立命的地方。
我再也不要回到长安城。
半个月后，王梓晨战死的消息传到天阑国，十里长街送回棺材，埋在父亲身边，丞相一家就此消亡。
“他是故意的。”李霜河在功臣楼里放上王梓晨的牌匾，呆呆地站立好久。他本来就没想活着回来，杀敌最狠也最不要命。
他想死，父亲曾经告诉他，一个将军最好的归宿是战死沙场。
武照素手点香恭敬地插在香炉里，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入帝王家。
可为何，她心中没有一丝畅快感，反而异常沉重，她终究因为复仇而害死了一个无辜之人。
然而，这条路她还得继续走下去，因为连王，她没得选。
复仇一开始，没有燃烧完所有敌人，或者所有自己人，难以收手。这条路，一旦踏上，无法回头。
“儿臣长大后，也要像王将军那样勇敢。”
武照牵着梵儿的手，听着他幼稚的话，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蹲下，轻言轻语：“梵儿像先生不好么？”
“好，可是先生没有王将军那么勇敢。”梵儿稚气的容颜，却坚毅无比。
“不，先生也很勇敢。他有勇有谋，玉树临风，学富五车。”
她一点也不希望梵儿将来像王梓晨那样，为情所困，被复杂的情绪围绕着无法解脱，才酿成悲剧。
“我仿佛听到有人在背后说我好看。”一双黑色长靴出现在两人眼前，抬头一看来者正是汲斯年，他奉命带皇长子回宫把平安脉。
武照毫不客气地赏了一个白眼给他，梵儿一见到他来，手舞足蹈扑到他怀里，满满都是依赖。
“梵儿今天想干嘛？”汲斯年一把抱起他，飞快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逗得他蹙眉，却扑哧一笑。
“我要画画。”梵儿兴奋地手舞足蹈，汲斯年差点抱不住要摔下来，所幸梵儿及时稳住抱紧了他的脖子。
汲斯年呵呵轻笑，挑眉道：“皇上的画功一流，梵儿何不找他？”
梵儿委屈地嘟嘴，透露着淡淡的不满。“父皇国事繁重，我不敢打扰他，先生什么都会，会教得很棒。”
虽然母妃常说父皇很忙很忙，但他还是有些难过，为什么就不能多陪一下。
看着大手牵小手的背影离开，她怎么总感觉汲斯年这是在拿梵儿当小白鼠，好为将来成家做准备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