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选择与艺寇国联合开战的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没人再提起此事，仿佛从没发生过。
夙飞尘非常满意，早朝后在书房写罪己诏，平南敲了敲门，夙飞尘并未放开毛笔，头也不抬应了一句进来。
“武姑娘请见。”
“准。”
梅花枝条盘踞白衣上，点点红梅含苞待放，映出她如花笑靥。“驸马找你呢。”
持毛笔的手修长有力，红木毛笔饱沾墨汁于奏折上挥毫书写，他右手摆放被遗弃的好几本奏折，怎么写都不满意。
夙飞尘蹙眉烦躁把刚写好的奏折丢在一旁，怎么写都错。
“让他等等。”
武照看他烦成这样，除了感叹一声国主不好做之余，也想着能不能帮点忙。在经过夙飞尘同意后，她来到桌前翻看字迹未干的奏折，眉头一皱，拧成麻花。
看她这样苦恼不满，夙飞尘有些内疚。“我尽力了……”
虽知此事可利用，可表忠心，但如何找到平衡，实在左右为难。
武照在李霜河身边已有六七年之久，他什么脾性武照一清二楚。想了一会便欢喜道：“你啊，是当局者迷。不要这么说嘛，白瞎一个好机会。”
看他疑惑目光，她洞悉一笑清清嗓子，高叫道：“天朝对本国恩重如山，恩情不外乎再生父母。尔等竟敢生二心，本王岂能忍之，杀鸡儆猴，其余人等再有下次，家人同罪杀无赦。”
此言下达臣子黎民，惊起无数惊涛骇浪。平南传达旨意回来时，说起罪臣反应，夙飞尘没什么反应，倒是武照激动不已。
“我很聪明吧？”
夙飞尘呵呵轻笑应道：“嗯，但我的罪己诏还没写。”
武照欣然应允，扯过一张白纸哼着曲儿慢悠悠地连笔书写，清秀字迹力透纸背，一笔一划均有陈师影子，就是……有点丑。
“小照，陈师是怎么教你写字的？”
武照郑重其事：“他尽力了。”
软软的毛笔她始终用不习惯，能看清楚就不错了，要求别太高嘛。
“那你画工……”
“李霜河所教，不需那么多门门道道，不需规整。”最重要的是，它可以胡来，不必整整齐齐，要是她写字也这样，会挨骂。
夙飞尘忍不住扑哧一笑，有她在身边，日子也变得有趣。
“走吧，长歌还在等你，他不好意思让你走一趟便使唤我来了。”
如果相里华知道被儿子卖了会作何感想？反正一定很有趣。
夙飞尘嗯了一声后，拿起挂在一旁的氅衣披在武照身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大跨步往前走。
武照掩嘴轻笑，原来他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奏折还未递交，李霜河早已知道此事，高兴不已，直言夙飞尘赤诚一片，命礼部嘉奖。不仅免除今年的上贡还送了不少名贵茶叶珍稀布匹，令人羡慕不已。
总之，李霜河就一句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自己看着办。
东宫景色略微奢靡，雕龙画凤琉璃瓦，处处可见精致与奢侈。宫中用的穿的，全是最好的，夙飞尘对他的重视无声无息，毕竟他是嫡长子，是将来继承王位的人。
夙飞尘坐在上首喝着宫女递过来的热茶，好整以暇等长歌开口解释。
相里华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既然不再设预言师一职，恳请国主准许臣回长安城。”
夙飞尘放下茶杯漫不经心道一声好，像送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唤来夙麟厉声道：“你也不小了，往后常来书房与父王参政议政。”
夙麟作揖弯腰口称是，他从小就被当作继承人培养，哪有拒绝的理由。
夙飞尘走后，众人便叽叽喳喳议论起来，夙飞尘今次这么好说话，大概是因为武照出面吧？
“总算回到故土。”相里华笑了一下。正所谓近乡情怯，便是到了这天，恐惧的感觉油然而生。他这些年逃避的，又何尝不是这些，那座城，有他太多回忆。
亡妻的墓，已有许多年没去打扫，不知她是否会怪罪。
夙蝶去了王后那儿告别，长歌便一人做主让父亲入住相里府。
柳文清幸灾乐祸指了武照说道：“她可有钱了，会给你买一处府邸的。”
“……”武照无语，好吧，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买就买。
武照义正言辞准备大出血时，长歌却拒绝了。“不必如此破费，父亲与我同住即可。”
冥冥之中好不容易重逢，自然要好好珍惜今后的日子，怎么还能让爹独居？
正中下怀，相里华欣然接受，听说府邸是用儿媳夙蝶带的嫁妆购买时，相里华微怒：“长歌，你堂堂七尺男儿，怎能用女人钱？”
众人首先把目光投向陈师，只见他低头摸鼻不语，怎么这把火突然烧到我身上了？
武照霸气宣告主权：“什么你的我的，连你人都是我的。”
陈师脸颊飞起两朵红云，夫人说得对。
相里华却不依，唤来长歌偷偷耳语：“你可别学陈师，被夫人欺负得多惨。”
长歌嘴角抽搐：“行了，爹，我自有分寸。”其实，他也差不多，都是这个德行，只是夙蝶没有夫人那么古灵精怪折腾人。
他不是没有预想过未来，可现在局势动荡不安，一来不想入朝为官，二则夙蝶不愿他以身涉险参军报国，她宁愿清贫一生。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幸福，怎么能说放手就放手，粗茶淡饭又如何？只要夫君在，比什么都好。
武照迅速转移话题：“长歌他爹，你缺媳妇么？”
竟然敢这么影射我夫君，也让你尝尝下不来台的滋味。
“……”果不其然，相里华直接噎住不说话了，默默后退两步。
暂时没这个打算。
“长安城里热闹得很，你看上哪个就说，我去给你绑到相里府，生米煮成熟饭，不行也得行。”
武照煞有其事比手画脚规划着，把相里华吓得够呛，还好我的鸳儿跟着她没学坏，一定很辛苦才变得如此如此淑女。
夜里宁静如水，屋外飘起鹅毛大雪，长歌在门口低声喊道：“爹？”
“哎？”相里华打开门看到长歌冻得瑟瑟发抖，便拉他进门烤火，爷俩说说话也好。
长歌脱下氅衣坐在他身边，暖炉熏得屋里暖融融的，心思也逐渐活泛，开门见山道：“武照说，为了报答她救了我和姐姐，你得去烟雨楼帮素公子。”
相里华脸色绯红，想也不想直接拒绝：“我不去那烟花之地。”一大把年纪了，还去那地方作甚？
长歌挑眉道：“爹，迟了。昨夜里你喝多了高兴，什么都答应了，还把姐姐抵押给她做几年歌姬。”
“……她使诈！”相里华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她太坏了，以后要记得离她远点。
相里华拉过长歌的手，诚恳道：“孩子，以后看住爹，千万不能让爹乱说话。”
不然下次就该轮到卖长歌了。
长歌郑重其事点头，爹啊，怪不得我，要请武照出面解决，不出点血是不行的。虽然说指印是我盖的，名也是我骗你签的，但是，一家人能生活在一起，不要在意这些小细节。
武照哼着小曲推门走进屋里，一点也不客气，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递在他跟前，还嘚瑟地扬了扬，白纸黑字，大大的名字画在上边，忽视无能。
“呐，这是你的卖身契，给你过个目，撕了也没用，你签了好多份。”
相里华嘴角抽搐，我昨天都经历了什么！他低头一看，嗷一声晕了过去。
十年……他要熬成昨日黄花才给走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