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明媚，清晨的鹅毛大雪均已消融，地上免不了一滩滩水迹，江霓裳小心翼翼地抱着李怀清往长生殿走去。
她一身洁白锦衣，外披素黛绣花厚氅衣，羊脂色茉莉小簪在墨发中湛白明亮，清新的颜色搭配素雅的点缀，浑然天成的好气质。
许青儿远远一看便知道是她，特意在前头招手等她，嘱咐她走得慢点。
粉雕玉琢的李怀清看起来煞是可爱，他伸出一只手欲要攀附许青儿的头发，吓得她赶紧还给江霓裳。
“无妨，听说调皮的孩子都聪明。”
许青儿笑了一声在前面引路，身后时不时传来李怀清的稚嫩笑声，所谓幸福，莫过于此。
孩子的稚嫩童真为冰冷的皇宫注入不少活力，起码不全是勾心斗角，还有令人怜惜的无邪笑容。
“他几时才会说话？”武照对这个小生命同样也充满了好奇，她纤纤玉指被他小手牢牢抓住。
“哪有这么快哩，起码要一岁多。”许青儿抢着回答，李怀清被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小粽子，呜呜地哭。
江霓裳唤来跟随的奶娘到西艳房哄他睡了，自己暂且得以脱身，带孩子是个苦活，所幸还有奶娘可以分担。
几人叙话离去后，武照手托香腮倚在窗台上看着碎玉乱雪发呆，不知夫君此刻在做什么。
小草怕她闷坏了，连忙建议她出去走走，到烟雨楼里看看素和泽又折腾了什么新名堂。
陈公子近来忙于为皇上分忧，已经许久没来长生殿私会，再加上天气寒冷，两人都舍不得彼此来回奔波。
也好，省得整天待在长生殿里像怨妇般发霉盼情郎。武照收拾停当，避开目光独自一人来到烟雨楼。
“稀客啊，漪澜国使者？”素和泽笑嘻嘻引她上楼阁隐处，戏谑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打转不消停。
武照忍不住翻白眼，一屁股坐下后，哈了哈手才回答：“别闹了，王梓晨他要是得知我就是武照，不杀了我为他妹妹报仇才怪。”
放心吧，他现在正得圣宠，帮助唐太尉打理军中事宜，哪还有空出来闲逛。
关于这点，身在李霜河身边，她被迫知道得很清楚。好不容易搞定王梓涵，想好好放松，忽然冒出一个王梓晨让丞相一家再崛起，她也只能感叹一句世事难料。
素和泽离开后体贴地唤了一个侍从去陈府通知陈公子，她无非就是想见陈公子罢了，用不着猜，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屋外的雪已经停了，薄薄地覆盖了一层，踩上无数灰度脚印，轻叹一声可惜时，房门打开，蝶舞端着几样小菜出现。
“你今儿不用侍客吗？”
“不用，今儿是文琴专场，我们很闲。”蝶舞含笑回答，自从素公子偶尔弄了个什么专场后，她们每隔一段时间便可休息，生活惬意舒适。
既然如此，那就陪我走走罢。武照弃了半桌热腾腾的饭菜不顾，拉了蝶舞往门口走去，谁也没在意这两个女子，除了一道冰冷的目光。
他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因饮了酒，染上淡淡的胭脂红，像女儿家羞怯的红晕。
“少爷，你看什么？”平南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来来往往的人看不出有什么值得欢喜的地方。
“没什么，明儿去拜访凉王罢。”
平南点点头，省得他天天念叨要国主赔他一块石头，从两年前嚷到现在，也不嫌烦。
长安河依然肆意奔腾翻涌，时间尚早，河上的画舫还未开张，一切都静悄悄的。武照系紧了氅衣，往里拢了拢，天可真冷啊，不知何时才会变得温暖。
一处河水翻涌得厉害，武照定睛一瞧，赫然往后退了一步，指着不远处问道：“蝶舞快看！”
蝶舞手搭凉棚，踮起脚尖往那边看，嘟哝道：“那好像是个人。”
那虎背熊腰，应该是个男人，居然脱光了膀子在河里游泳，有伤风化，蝶舞连忙捂住眼睛，会长针眼的！
“……”他会在河里冻成冰棍么？武照很好奇，但她是绝对不敢试的，光是碰到冷水就够她哆嗦了，何况脱光了跳下去，想都觉得冷到骨子里。
依稀是听到说话声，那人忽然回过头来，惊鸿一瞥，似曾相识，武照疑惑不已，她竟然觉得那是李霜河！
怎么可能，李霜河怎么会干这种有伤风化的事。退一万步来讲，要是李霜河，肯定第一时间认出她，狂游过来不带喘气的。
可分明是像啊！武照狠狠摇头，怀疑自己多想了，但她还是有些不甘心，砸砸嘴，直接冲河中游得欢畅的男子喊道：“喂！美人鱼，你冷不冷？”
对面回了两个字，差点把她气死。“白痴！”估计对方正在冲她翻白眼呢，那满身刀疤毫无美感，却让人心生好奇。
这是受过怎样伤害的男人？那伤又是怎么来的，一切的一切都如此神秘，武照难以想象自己会被刀疤吸引，摇了摇头，下了个最终定义，有故事的男人。
他的声音很沙哑低沉，很有磁性，不是李霜河。这下武照放心了，扯出一个笑容拉着蝶舞转身离开。
河中那条美人鱼停在水中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蒙了，怎么会有人被骂白痴还这么高兴？估计是傻子，不然怎么会看他一个大男人河中沐浴。
还如此流连忘返，一步三回头。
他低头看了看胸前狰狞可怖的刀疤，可谓是体无完肤，居然有人好这口？美人鱼哈哈大笑，心情大好，露出一口大白牙融化了他刚毅英气的面容。
没想到刚回来就遇上这么有趣的姑娘，那老道说得不错，红鸾星动，可那是劫是缘命定生死又是什么意思？
他一介武夫，不喜欢这些咬文嚼字。
不过，她真是好看啊，千娇百媚，黑白分明的双眼就像河中搅碎了的月影，道道璨幽斑斓。
就算是傻子他也不介意了，看过他沐浴，就得为他清白负责。
唤来一个满面络腮胡的男子，他捧着一套锦衣而来，恭敬站在岸边奉上。
“你去烟雨楼打听刚刚偷看我沐浴的两位姑娘，抓来见我。”他冷酷的面容一丝不苟，不容质问。
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一身略显庸俗的黑色暗纹锦衣也掩不住他卓尔不群英姿，棱角分明，仙气与英气混杂，冰黑眸子锐利深邃。
但看容貌，确实与当今圣上有几分相似，不过，他从来都不让人提及，传到他耳朵里，就等于完蛋。
我的天啊，盟主这是要疯啊，居然光明正大站在岸边看男人沐浴。看你怎么跟陈公子解释，素和泽背对着陈师窃笑不已。
陈师脸都绿了，她这不要脸的习惯能不能改？起码，在家好好地看我不行吗？天下没有比我更好看的人了！
陈师忍住，整张脸都充斥着不满，蝶舞在素和泽的催促下匆忙而来。
“不知啊，估计是哪个官员女眷冒犯了你家少爷。”蝶舞一本正经地装无辜，装得那个像啊，素和泽决定以后都不会轻易相信他了。
我的妈啊！官员！我要怎么告诉少爷，他会不会一剑杀了我？有这个可能，他咽了一口唾沫，打算问得详细一点。
被蝶舞抢先一步问道：“你可认得她们？”
我认得个屁哩！少爷就交代了一句，我又不敢多问。
这年头，谁会承认自己在岸边偷看男人沐浴啊！蝶舞拼命忍住笑，答道：“要不你回去问问你家少爷，我们这烟雨楼每天都开，熟客也不少，让他来认认。”
我想啊，但是我家少爷刚回长安城，轻易不出门。他几乎是哭着回去的，感觉小命不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