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不知女人的心思何等复杂，玉珂自陈师窥探的并非是那几盒珍珠，而他的官职能给武照带来多大利益，不像自己，孤身一人。
她渴望通过自己得宠，家人入朝当官，洗去商人这低贱的身份。可如今眼看着陈师越做越稳当，她也只能在后宫冲着武照耍小脾气，根本无济于事。
她眼巴巴地祈求皇上能开恩，却苦等不来，每次失望的累积会变成绝望，于是，她才意识到只有除去武照，才有一线生机。
“正午了，你回去罢。”李霜河摆摆手示意她离开，玉珂哪里肯依，这一走，皇上又不知何时才能来看她。
最近国事繁重，李霜河已经很少踏入后宫，偶尔也只召武照侍寝，难得的机会她怎肯放过。
她紧紧搂着他不撒手：“妾身只是想与皇上单独待一会，保证不出声，保证不打扰皇上。”
李霜河面对这样死皮赖脸的人，一时半会还真拿她没辙，这样子出去，多丢脸。
“你知皇上最喜欢武妃什么吗？”
长乐宫里，江霓裳手持绣花棚，红线上下飞舞，鸳鸯戏水图已初始成型，她温柔地抚摸着，拟入些许哀愁。
许青儿挑眉答道：“天真无邪。”
这是一个最容易不过的问题，虽然武照现在变得与她们无异，但是刚进宫的时候，那浑身洋溢的青春活力，是她们也是皇上从未见过的。
“你瞧现在的玉珂与她有几分相似？”江霓裳淡淡的笑意有着浓郁哀愁，早已透过现象看本质。
许青儿先是讶异了几分，后来也释然了。除去娇纵狂妄，玉珂的性子与武照开始时真有几分相似。
武照之所以还能有一段时间天真无邪，那是因为有陈师为她负重前行。
是想从别人身上寻找她曾经的影子，可是，你早干嘛去了？给你机会的时候不珍惜，现在却说顺后悔，有什么用。
人心易变，由不得你控制。
玉珂乖乖地坐在远处椅子上，拿着一本书看得昏昏欲睡，翻着翻着，忽然翻到李霜河留下的批注，也不知是哪根筋断了，竟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皇上，这批注甚是不合理。”
李霜河好气又好笑地放下毛笔，抬头好整以暇看着她：“但说无妨。”
朕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名堂来。
终于引来皇上的注意，玉珂心中狂喜，跑到李霜河身边指给他看，愈发口无遮拦：“古语有云：君子当光明磊落。皇上怎能旁批注不可取之？”
李霜河翻过来书面一看，好嘛，是本兵书。打仗你跟我讲光明磊落？怎么不说一对一？李霜河面色古怪，不作判断，也不理她，坐回位置上看着最后一份奏折头脑风暴。
玉珂急了，以为是自己说得太对，伤了皇上的面子，连忙跪在他身边，双手抱着手臂轻摇撒娇，认错道：“妾身愚昧无知，还请皇上海涵，不要生气了。”
李霜河不耐烦地推开玉珂，头一次觉得女人这么烦人。玉珂坐在地上轻声抽泣，许久不见李霜河来哄她，就自己擦了眼眶，悄然走到李霜河身后，看着香案上的奏折瞪大了眼睛。
这时候沉浸在小宇宙的李霜河听见呼吸声，才猛然发觉玉珂站在身后一脸惊恐，她看到了。
此前他还没有对玉珂动过杀心，任由她胡闹乱来也不顾，可现在情况就要看是否识相了。
他慢慢轻轻地合上奏折，带着蛊惑似的笑容望向她，知道了秘密就要承受知道秘密的代价。
“皇上……您……漪澜国的先国王真是您派人……”玉珂后退两步，惊恐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李霜河脸色倏地阴沉，一言不发。
她咽了一口唾沫，却是为了那些枉死的人感到不公，全然没有顾及自己的处境。
半晌，玉珂说了一句话：“皇上，你不该如此残忍的。”
李霜河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显然很生气。他们的死是不公，那朕死去的子民呢？他们生活在边境就不能拥有平安，活该死亡吗？
这些，他都不想对任何人说起。他有时候是很残忍，可一旦漪澜国大规模挑起战争，他势必平叛，如此一来死伤无数，孰轻孰重他心中自有分晓，不必你来指指点点。
玉珂以为自己抓住了李霜河的把柄，当下也不怕了，指着他的鼻子数落他的种种不是。
玉珂眼中，他滥杀无辜，不配做个明君。
而在大臣眼中，他是个难得的好皇帝，懂得以大局为重。
两者都没错，只是层次不一样，所考虑的层面和思想都不一样。知道她说的是事实，所以，李霜河也没有反驳，任由她数落。
“你就该听我的！”玉珂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什么叫祸从口出，李霜河听到这话，手握重拳击在香案上，茶杯砰砰碎裂，冷茶倒在书上，流到她脚下，冰冷入骨。
此话一出就再也收不回来了，任由她如何求饶，李霜河都一言不发，可以看得出来他在努力控制腾烧的怒火，如果识相，他还有可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现在，哼！李霜河抓住她的衣领往书架上一推，凑近她道：“大有指点江山的气势，不让你坐上龙椅是不是觉得很可惜？”
这天下难不成是属于你玉珂的吗？你将朕至于何处，放在眼里了吗？
玉珂哭着拼命摇头，李霜河非但没有怜惜，反而越发恼怒，唤来路子。
路子开门就看到地面一片狼藉，皇上脸色阴沉地掐着玉珂的脖子，也不敢多问，站在门口听候吩咐。
李霜河放开玉珂后，任由她落在地上，亲写圣旨。路子充满怜惜地看着玉珂，没点心机城府就不要凑这个热闹，不知道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吗？这下可好，把命都搭上了。
长生殿与长乐宫上下奔走相告，个个十分欢喜。小莓寻到在天香阁用晚膳的武照：“娘娘，皇上亲下圣旨，以干政为由已将玉珂打入冷宫赐死。”
武照似乎早知道有这结果，脸上没有出现多少惊喜，招招手让小莓过来耳语几句，她便欢喜地去了。
半个时辰后，一名太监脸上挂着指甲抓伤的痕迹，匆匆来到养心殿门口：“皇上，不肯就范，死活要见您一面。”
李霜河正与武照打得火热，共度良宵还来不及呢，哪想去理这些烦心事。
“朕不见。”
太监依稀还能看到两道纠缠的身影，暗自疑惑道：方才从长生殿经过，分明还看见武妃在殿外玩耍，怎么这会儿就到了养心殿？
来不及多想，他又高声叫道：“她说有几句话十分严重，想与您商量。”
李霜河闻言依然不想搭理，不过是想尽办法求饶罢了，还能有什么话要商量。倒是武照识大体，她怯懦地眼神迷离恍惚，却仍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媚笑道：“漫漫长夜，皇上快去快回也就是了。”
李霜河细想了一会，点点头答应。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后，李霜河从屏风后转出，充满宠溺地飞快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朕很快就回来。”
武照的笑容在他离开后忽地消失了，他纵然再爱再心疼，那个人也不是自己。她轻轻地抚上面容，什么时候她才能卸下这块面具，光明正大地被宠爱一回，就一回也算奢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