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做完研讨会规划报告，白一城独自一人走出职场。此时已是深夜，枫州市中心的街头依旧繁华喧嚣，霓虹灯点亮了这座三线城市的奢华，变幻的色彩放肆的闪向天空，就连黑夜也显得不那么纯粹了。
白一城步行赶回房间，路上他给母亲打了电话，母亲说伤势好转，已经打了石膏，用不了几天就能拄拐下床。白一城长舒心中一口气，告诉母亲要多补钙、多喝牛奶、多喝骨头汤。
母亲说知道了，然后问白一城：“赵一帆这丫头不是去北京了吗，怎么最近一直待在老家？时不时还来医院照顾我。”
白一城心知肚明，心中一丝莫名的感动，他对母亲含含糊糊地说：“她在北京好像过的不怎么开心，最近休假回川州休息几天。”
黑夜让孤独变得深邃。
放下电话，白一城游离的思绪随着悠长的深夜莫名的恐慌起来。夜太深，他怕打扰赵一帆，便拿起手机发去一条信息，内容很简单，仅仅三个字：谢谢你。
片刻过后，赵一帆回复了一个调皮的表情符号。
在与程向前见面的第二天，吴叶白便约见了行政部兰大海主任。
俗话说：不摸锅底手不黑，不拿油瓶手不腻。兰大海是典型的唯利主义者，这些年，经他操办的恶意陪标虚假流程可谓是数不胜数，所谓经手三分肥，这些年自然也是赚得盆满钵满。
最近半年，兰大海在吴叶白那里的回扣基本都被朱总挖走，今天见吴叶白谈印刷续约一事，兰大海自然愤愤不平。他态度坚决、义正严辞地告诉吴叶白：“公事公办，走正规采购流程！”至于招标流程细节，他不敢擅自作主，最终还是要请示王秀梅经理。
兰大海一竿子又支到了王秀梅那里，吴叶白恳求道：“兰主任，当初咱们之间合作很愉快，美雅公司想继续与定安集团合作，事成之后，一定加倍感谢！”
“得了吧！美雅公司最近半年一直吃独食，我连毛都没看见！”兰大海开始抱怨起来。
“我也是迫不得已，朱......”吴叶白想说朱总垄断了全部利润，突然意识到有失妥当，便改口道，“事出有因，请兰主任多担待！”
“行了，还是那句话，公事公办。我今天很忙！”兰大海拿起黑色夹克衫便转身离去。
吴叶白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道：“我就不信了，没有不上钩的鱼，没有不上竿的猴。我继续找人托关系，我就不信斗不过王秀梅！”
吴叶白动用了很多社会关系，最终收到的信息只有一个：只要王秀梅经理点头，这事就好办。
吴叶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无计可施，最后想到了市场部张洪涛，虽然张洪涛总是对她别有所图，但到了这个节骨眼，缺人缺关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张洪涛头发依然锃亮，开着黑色奔驰准时赴约。
吴叶白笑脸相迎：“呦！张主任，风度翩翩，排面儿不减啊！”
“说吧，小叶，找我什么事？能求到我张洪涛就是看得起我。”张洪涛玩弄着车钥匙走进了茶馆。
这间约谈的茶馆位于奉市城东，古朴宁静又不失现代气息。
吴叶白一边殷勤地为张洪涛倒茶一边不住的寒暄赞美。
两人聊了一会儿，吴叶白委婉地说道：“人啊，跟这茶一样，当沸水一般的困难来临时，有的抗争不息浮出水面，有的躲避屈服就沉到了水底。”
“看来小叶是遇到困难了。有话直说吧，文人雅士这一套我不习惯。”张洪涛端起茶杯，品了一口香茶。
吴叶白自酌自饮一杯，然后将美雅公司准备印刷续约一事道了出来。
张洪涛的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片刻后，警觉的说道：“如果美创公司想承接公司大型活动我倒是可以做主，目前市场部徐国庆经理已经把这些工作全权授权给我。但是美雅公司承接印刷品一事，职权确实不在我这里。这件事可以找王秀梅经理。”
吴叶白问道：“王秀梅经理是你的老领导，我听说她对你也是爱慕有加，洪涛主任可否伸手帮忙？一旦美雅公司成功续约年度供应商，这印刷的分红利润自然也少不了洪涛主任的。”
张洪涛将信将疑的问道：“你不会泡我吧？”
“我只会泡茶，不会泡人！”吴叶白把一个信封推到了张洪涛面前。
张洪涛轻轻摁了摁里面的一沓钞票，心里直痒痒，然后抬起头说道：“我听说王秀梅的爱人王健康，还有长城营业厅的企划吴佳跃可都虎视眈眈。这次印刷品采购招标竞争很激烈啊。”
吴叶白又把信封往前推了推：“相信洪涛主任一定有法子让美雅公司中标。”
张洪涛抛了个媚眼，色眯眯道：“为了小叶，我愿意一试。”
枫州支公司业绩冲刺研讨大会如期召开。公司八位干部全部入座，刘一勇正坐中间，白一城则坐在远端播放笔记本电脑。
会议开始，刘一勇讲话道：“各位，今年公司的业绩冲刺又要开始了，省公司为枫州支公司下达了五千万的业绩目标。省城朱总高度重视，把这次业绩冲刺称作‘狂奔行动’。我们不学灯笼千只醒，只学蜡烛一条心，只要我们精诚团结，枫州一定能够完成省公司下达的任务。”
听到五千万业绩任务，会场当中一片唏嘘，几个比较资深的部门经理纷纷道：“刘总，今年任务可挺重啊！”
刘一勇抚摸了一下头顶上为数不多的头发丝，语重心长的说道：“俗话说：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只有在公司打硬仗的时候才能真正的检验干部的能力和水平。这五千万业绩，我要定了，而且一分都不能少！”
见刘一勇态度坚决，众人不再言语，营销部辛大力经理历来拍马有个架，先笑后说话，他咧着嘴笑了笑，慷慨激昂的说道：“狂奔行动，全力以赴，请领导放心。”
刘一勇语快心直，指了指辛大力：“每到公司大战，就你最不让我放心。上次竟然把报表数据弄错了，把大家弄得虚惊一场。”
众人哄笑，辛大力羞愧的挠了挠头，刘一勇又道：“白秘书，去，安排办公室员工预定一下盒饭，今天大家的午餐就在这里解决。如果研讨会顺利，预计下午四点结束，各位抓紧时间，争取提升一下研讨效率。”
白一城走出会议室，来到行政部找到了郝思家，他压低了声音问道：”小郝，刘总准备中午预定盒饭，这也太素简了吧，该不会是刘总考验我呢吧？”
郝思家嘴角露出两个梨窝，笑嘻嘻道：“你想多了，刘总没那么矫情，他开会经常吃盒饭，省时又省事！”
“那菜品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几荤几素比较合适？”白一城继续问道。
“刘总喜欢全素，其他部门经理随便，刘总午餐素简，他们也不敢挑挑拣拣。”
白一城心道：“看来刘总果真是个没架子的实干派。”
一上午的研讨会很快就过去了，业绩冲刺的落实举措没有实质性进展。
午餐时，刘一勇一边咀嚼着饭菜一边还思考着问题，他望着窗外的雾霾，对大家说道：“今年全国平均雾霾天数将近两个月之多，一百多个城市重度沦陷，雾霾围城之下，给我们的反思就是不能‘先激进发展，后污染治理’。刚才几位干部提出的达成举措短期内肯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但长远来看，先受到伤害的一定是客户，其次是销售人员，最后才是定安集团。”
培训部经理解释道：“刘总，这次狂奔行动时间紧，任务重，只有用短期高利率的产品诱导客户才能完成五千万的业绩目标，等资金可以赎回之时，我们内部再操作套转，这样既完成了公司下达的任务，又兑现了对客户承诺的预期收益。”
“你这是剑走偏锋啊！一旦省公司发现这里面的猫腻，我们枫州干部的脸面何在啊？”刘一勇一个劲儿的摇头。
白一城见刘一勇把盒饭吃个精光，便走过去准备收拾餐盒。
这时，刘一勇站起身，拿着餐盒说道：“不用，我自己来。白秘书，你去办公室喊王叔，让他下午参加研讨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