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每年秋收之前，蔡湖大街格外热闹，农具、种子、化肥和农药等农资产品的销售更是红火。农户们匆匆赶集，购买好需要的物品后又匆匆回家，便开始了三秋大忙。靠近菜市场的两家姜行也迎来了好生意，姜贩们奔前跑后，站在大街中间拦截过往的姜农，喊叫声此起彼伏。尽管近些年来生姜已不再是蔡湖的主要经济作物，但仍有一些农户在坚持着栽植，同时还有一些栽植大户凭借技术优势，租用大片土地连片栽植，收成甚是可观。因此吸引上不少姜贩来此收购。以前每逢这个时节，蔡湖大街足在二十几家姜行，满大街都是生姜贩子。然而任何物种都有一定的发展周期，生姜娇贵，不能重茬，否则就会发瘟生病，而且传染极快，势不可挡；市面上虽有不少药物可供防治，但并无根治的功效；又加生姜价格不稳，忽高忽低，栽植户获取的报酬极不稳定，种植风险增大，生姜的栽植gc在蔡湖仅维持了十余年便渐渐淡去。大部分农户开始改种玉米，不仅省工省时，还能腾出空闲外出打工，倒也赚了不少钱。玉米的收获时间比生姜要早许多，以致农忙时节也较过去有所提前。学校为了培养学生的劳动素养，均在此时放假十来天，让学生归家帮助家人干些农活。如今虽是到了玉米收获季节，但学校仍依惯例放假，并没调整，所以仍按部就班地上课。
这一天蔡湖大逢集。菜市街上两家姜行的生意依然很是红火。此时收购的多是病姜和老姜根。牛子武与几个姜贩们立在街道边喊道：“新姜八毛，姜根五毛！”一位老农拉着板车，车上放有两尼龙袋新姜。另一家姜行里窜出来两个姜贩，拉住这老农的板车生往里拖。牛子武急忙上前和老农套近乎道：“老表，你的生姜可不能卖给别人！我给你打个招呼，不短你称，还给你好价钱！”老农抬头一看是他，脸色一变道：“别叫我老表！那一年你到我家收姜，光称你就短了上百斤！我可不上你的当！”牛子武立即笑脸说道：“别胡说！你那姜泥巴一半姜一半泥，你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罢欲转身而去，那老农却拉住他道：“好，好，好，啥东西格不住你三说两说，我听你的！”他立即笑道：“对吗！这才是老表。看在表嫂的面子上，我也不能亏了你！”老农便拉起板车进了他的姜行，另两个姜贩哪敢和牛子武争抢生意，只好眼睁睁地不再理论。
在菜市街南端，各种青菜果蔬堆满街道两侧。这里人来车往，你拥我挤，喧声震天。不远处有一群人围了一大圈，堵住了整条街，叫好之声不断。人群中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开口喊起了“老包”，正是河南豫剧《下陈州》“十保官”的唱段：
“一保官王恩师延龄丞相，
二保官南清宫八王千岁，
三保官小殿侯呼延上将，
四保官杨元帅干国忠良，
五保官曹太师皇亲国太，
六保官寇天官理政有方，
七保官范尚书人人敬仰，
八保官吕蒙正执政朝纲，
九保官吕伊捡左班丞相，
十保官文延卓协理阴阳。
……
望娘娘开皇恩将臣释放，
我要到陈州救民的灾荒。”
演唱者大高个子，身材略瘦，面孔白皙，轮廓清秀，像个有些学问的人。只是衣着不整，下身着件青灰色大裤衩，边缘已破成丝缕，两条细腿青筋暴露，像盘旋而上的蚯蚓，上身穿件灰白短衫，手中拎着尼龙袋，模样很是傻气。但唱腔倒是河南口音，不仅字正腔圆，气息饱满，而且格调纯正，声情并茂。
此人便是“蔡猫”蔡仕学。他原是蔡政道本家，论辈份倒长蔡政道一辈。其父蔡显国是个盐商，经营于河南与安徽交界一带，手中颇有家资，便娶一河南女为妻。解放初期生下了他。少年时代的他一直随其母居住河南，聪明巧慧，学得一口河南豫剧；后来随父亲回到蔡湖读书。高中时恰逢g，他能说会唱，又写得一手好字，揪斗批人倒是好把式，将本街范氏家族的范国敏斗倒后，又娶到范家如花似玉的姑娘范青荷为妻，一时春风得意马蹄疾，便做了民办教师。g结束后，他父母不幸寿终正寝，范青荷气恨他当年斗倒了亲娘老子，便跟着外地一卖布的商人私奔而去。他从此落下神经病，膝下无儿无女，便不再进校工作，整天介在街上与人吃喝打闹，却又学些三教九流的本领，连看相算命都不在话下。直到蔡政道走马上任，他虽不进校工作，民师的职位却一直保留着，工资还能够他消受。后来民师转正，他仍是不务正业，根本不理会转正的事儿。他满以为有蔡政道撑腰，又有蔡凤龙挡着，他的转正应该不在话下。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他的民师职位莫名其妙地没有了。此时的他如梦方醒，找到蔡政道和蔡凤龙主持公道，结果商定教办室每年给他三百元补助；又过了几年，连这三百元的补助也停发了。他三番五次找蔡凤龙闹，不是骂就是寻死上吊。蔡凤龙怪他不识好歹，不把工作当正事，整天装疯卖傻不惜福，被人检举到上面，谁能保得了他？全乡辞退民师二三十人，总不能光辞退人家，不辞退他吗？蔡仕学此后不再疯傻，高喊蔡凤龙的乳名蔡狗子，骂他不是人，将自己的职位卖了两万块。蔡凤龙恼羞成怒，上前扇了他几个耳光。他怒不可遏，在蔡凤龙家连砸带打，脱光衣服坐在供桌上闹将起来。无奈之下，蔡政道前来处理，派人将他抬到家中，反锁到屋里饿了两天才算治服。后来扔给他两千元钱，怒斥道：“以后再闹，打断你的狗腿扔到湖里喂鱼去！”蔡仕学惊吓之余，不知是小便sj的还是故意将水泼到身上，浑身湿淋淋的，一连多日学猫叫。人们从此叫他“蔡猫”。他遭此打击，又不会种地，只好拎着尼龙袋满大街讨饭。起初大家看他可怜，常有人拉他吃喝一些，还能过得去。时间一长，众人见他脏兮兮的，就再没人请他白吃白喝了。他没处可吃，却并不去偷，只靠三寸不烂之舌唱曲儿讨生，又自学一些能耐，例如广播天气预报，表演赵本山小品等等。他天生可能就是吃这碗饭的人，那是学一个像一个。而且最为神奇的是，他播的天气预报一播一个准，颇能让那些卖菜的老农看好。每次逢集，只要他一播天气预报，众人都过来听，也好为自己要卖的青菜定个合适的价位，以免落了雨卖不完砸到手里。“蔡猫”也成了大家熟悉的“菜场歌手”，每至生意间隙，便人有撺掇他唱上一段，逗大家一乐。他闲得无趣，便张口唱来，也可以得到菜农们送给的青菜，他再卖给他人，倒能得些钱财。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