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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语文教学用书很是干净利索，上面基本上没有字迹。海涛翻看着陈玉贵写的教学设计，只找到了数学课的教学设计。农村小学教师紧张，多是一人兼两门课程，上级检查教学设计只要求一人一份，陈玉贵大约只写数学课，语文课便照着教学用书上的设计来上课。海涛教了多年初中语文，自信小学四年级的语文课还能应付得了，便拿起课本看看，踌躇着如何应对上课的事儿。
一会儿，其他几人都来到了。看到两人都坐在那里备课，也都默无声息地拿起书本到班里去了。海涛看看另外三个办公桌没人，便问：“陈叔，你们六七个人，就这几张办公桌咋用呀？”陈玉文介绍说：“我们五个教师都有办公桌。他们两个聘用的到班里讲桌上办公。没办法，就这条件。就看你回来咋安排了。”没想到陈玉文这么快就把工作推了过来，海涛只得笑道：“我们这学期还有多少钱可使？”陈玉文想了一阵说：“账面上可能也没什么钱了。另外你不知道，公用经费购买办公用品不是随便用的，如果超过两千，中心校就不同意，要求上报，由政府采购。咱一学期就那两万来块钱，根本用不着咋开销就完了。”海涛听他报忧不报喜，便默默记下来，并没有提什么。
此时校园内更是热闹，学生们大多到校，却少有进班读书的，有打闹的，有弹流珠的，有坐在一堆说笑的，还有拿着方便面干吃的……海涛想起昨天是陈玉贵打的铃，倒不知今日谁值班，便问：“陈叔，今天谁值班？”陈玉文摘下眼镜，抬头看墙上的值班表道：“哦，是孙子海。值班是我们五个人的，那两位聘用的不值班。他们老嫌工资少，前两天敏中还找我说要不干了，他想出外打工。唉，想想也真可怜！一个年纪轻轻的大小伙子，呆在这给咱们带课，一个月就那四五百元，上哪打个零工都给个两千多文。我劝他过了春节再说，要干也得干个一学期，给他结工资也好算一些。”海涛点头道：“对，你多做些这方面的工作。不能我才回来，他就不干了，也不知是啥原因了。哦，对了，我还不知道各班具体有多少学生呢！”陈玉文抬头看着墙，沉思一下道：“咱们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六个年级，一年级有三十人，二年级二十五人，三年级二十七人，四年级二十二人，五年级十七人，六年级十二人。合计共一百三十三人人。期中考试后可能又跑了六七个，现在应该不到一百二十六人。”海涛不明其义，便追问：“跑了六七个，都跑哪儿去了？”陈玉文笑了：“还不是私学？他们整天巴望着咱们学校倒闭才好，背后做学生的工作，说咱们拿国家的钱不好好干，没他们教学质量高。唉，你别说，还真有人信他们那一套，大人一出外走光，没人照顾小孩上学，就送给他们，或全托或半托，有吃有喝有玩乐，比咱只管教学不给吃喝强许多。说出来咱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抢咱们的生意。”海涛忽然冒出一个天真的想法道：“唉，陈叔，你让我想到了一个挣钱的门路。我家婶子闲着没事，你让她搞到半托或全托，一年收学生三五千块钱，还挣钱还能留住学生。这一举两得的事咋不做呢？”
陈玉文直直腰，苦笑道：“这想法我早想过。可你婶子不是那人，她一辈子啥苦都没吃过。再说了，现在我几个小孩都成家立业了，家里又不缺钱花，让她去受那苦，我不同意，小孩更不同意。当时想安排陈玉贵老婆做这活，可玉贵一向不操心，不理他婆娘的事，我怕出了意外，别籴米不籴米把布袋都弄丢了，想想还是算了吧。他们学生想去哪儿上都行，咱们可不能做那挣钱违法的事儿！”海涛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一时犯了难。此时听得铃声响起，他忙收拾一下课本，准备进班，又听陈玉文提醒道：“涛子，我和你一起去，跟学生介绍介绍，省得他们不听话。”他回头一笑道：“还用介绍吗？我来个自我介绍也行！”陈玉文一想也对，便看着他向外去了。
学生们听到铃声似乎并无多大反应，只有几个学生站在教室门前叫：“哦，预备了！哦，预备了！”海涛抬头看东天太阳已升得老高，对那些还有玩闹的学生说道：“你们几个还不进班？”这些学生并不认得他，怯生生地翻眼看着他，并不动身。此时陈玉文走出来，冲那几人道：“你们这些孬孩子！还站那里做什么？”学生们立即像受惊的鸟雀一般各自飞回班里。海涛笑道：“还是你这话管用！”陈玉文闪闪眼睛道：“对他们不来点狠的，不起作用！你以后可得留点心，和他们说话不要太温和！”孙子海远远地站在房檐下准备敲铃，便插话道：“这些学生太贪玩，根本不是学习的料！上班里也是捣蛋操事儿，还不如让他们在这里玩！”海涛只是笑笑以示肯定。他看到班级门头上的横牌，发现四年级在东北角，便拿着书朝那走去。陈玉文与孙子海相视一看，对他说：“可以上课了，预备和上课不能隔那么长时间！”他便兴冲冲地进班去了。
四年级共三间教室，稀拉拉放着些课桌。这些课桌是新添置的，草绿色，每排放六张，后面留存着一大块空地，显得教室很敞亮。学生们大多坐在位上无所事事的朝门外张望，另几个学生在屋中来回打闹。海涛一步跨到讲台上，面朝大家看看，那些学生也仰起脸看他，而打闹的学生依然打闹，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此时孙子海敲响了铃，打闹的学生方停下找到座位。海涛便开始自我介绍道：“你们陈老师今天有事，我来和大家一起上课。我姓陈，家就是这个村的。以后咱们还要多打交道，希望大家能够遵守纪律，让我们共同学好功课！”话音刚落，一名头发稍乱的俊俏女孩笑了，忽闪着眼睛对旁边瘦弱的女孩说：“你看，咱们的老师都是姓陈！”另一名头发染成黄色的男生回头瞪她一眼说：“你傻吗？咱这庄就叫陈家庄，哪有杂姓呀！就你不一样，该姓陈不姓陈，偏偏姓什么王八！”俊俏女孩反应灵敏，快嘴快舌道：“你王八！你王八！”
海涛没料到刚开始上课便出了乱子，下了讲台走过去，让那名多嘴的男生站起来，训道：“与人讲话不能骂人！”那男生看出他是临时替人上课，犟嘴道：“我没骂人！你问问他们，她是不是姓王？”那俊俏女孩得理不饶人：“我姓王是吃你家里还是喝你家里啦？你叫谁王八？你叫谁王八？”海涛示意她停下道：“你少说点！我才介绍完你就接话把儿，以后不能这样子！”他转身又走上讲台，对大家说道：“大家注意，以后老师上课你们不能随便打断，那是不尊重人的表现，更不能借说话骂人，这是最没礼貌也最没素质的表现。我以后还要和大家交朋友呢！第一节课就说些脏话，以后还咋相处？所以，对这两位同学的表现，大家要引以为戒，下不为例！”他用双手打了个坐下的手式，那男生没看到，依然站在那儿左顾右盼。俊俏女孩眼睛还算灵敏，急忙坐下来。海涛只得强调道：“这位男生也坐下，以后再出口骂人可就太不懂事了！”那男生本以为会挨一顿责骂，没想到竟轻易坐下了，心中一阵感激，只低下头听话，不再调皮。女孩仿佛也极要面子，怯怯地坐在那儿听，不敢再抬头看讲台。
海涛看班内静下来，征求大家的意见道：“我刚来这里，还不知道你们最喜欢听什么课？你们认为，哪一门课最有意思呀！”有人答道：“语文课！”也有人反着回答：“数学课！”海涛便问一位胖男生道：“那你认为语文课好在什么地方？”那胖哥站起来，脸憋得通红却说不出来。海涛看他如此窘态，示意让他坐下，又找一名女生问数学课好在什么地方，依然是回答不出来。他便苦口婆心地解说起来：“语文课的好处在于，它能教我们说话、写字和读书，让我们知道怎样把话说得生动好听，把字写得刚劲有力，把书读得发人深省。而数学课的好处在于，它能教会我们思考、计算和严谨，让我们思考人生和世界的关系，让我们计算出每一样东西的价值，让我们学会严谨地生活和交往。所以有人把语文比作百科之母，把数学比作百科之父。可见这两门学科对于人生的重要性。它们就像我们的父母一样引导我们走好人生之路，做一位正直、善良、能思考、会干事的人！既然如此，大家就要像尊重我们的父母一样看待语文和数学。所以，大家想不想把这两门课学好呀？”他这几句话说得细微、缓慢而又柔和动听，学生们听得真切，均把眼睛睁得老大。他们从没听到过这样温婉动人的话语，更没料到台上这位年青人竟把语文和数学比作他们的父母，兴趣一时被激发，便集中精力、异口同声地答道：“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