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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到了预选考试。学校提前把初一和初二的学生放了假，都把预选工作当作一件政治任务来办。在此期间，老杨与几人填写好准考证，贴好照片，于头天晚上发放给学生。
这天一大早，老杨简单吃了早饭，骑车赶到学校，远远看到孟庆贺正指挥着学生把彩旗插得满校园都是。两名小个子学生插不下去，被他责怪得无所是从。老杨从旁边走过，听到这些话，心有不安。其实蔡湖中学有好几位后勤人员，各人都有各人的活儿，老蔡头只看大门，唐一一既搞教学又兼打字员，彭伊味虽是政教主任，其实也在孟庆贺手下当差，另有会计刘从顺，也算是搞后勤人员，他们都在享受着后勤补贴。学校一旦中有活儿，他们都不上前，孟庆贺也不希望他们来做，便找周边的村夫来干，有时便拉几个学生当差，这样倒能以杂活的名义赚取些外块，同样也让干活的学生为所在的班级挣些奖励的分数，记在各班班主任名下，期末评比时再以补贴来兑付。他因此找到了拉拢班主任的捷径。不论打扫厕所，还是钻到窗户外面换玻璃、刮泥子，全让学生代劳了。有人担心学生出了安全事故，孟庆贺却对此振振有词。他向萧逸文建议道，这些学生早晚要走上社会劳动，此时掌握些劳动技能，远比啥都没学到要强许多。事实上，这些学生也不愿坐在班里学习，倒希望借劳动之名逃避课堂，都乐意去干活，图的就是自由和新鲜。萧逸文竟然全力支持孟庆贺这种看似合理实则很危险的建议。老杨每当看到学生立在窗外装玻璃时，便老觉得两腿发麻发怵，总担心这些孩子一失手便会掉下去。他多次想反映给萧逸文，却自知得不到回应，干脆就不提了。不过他最是清楚，孟萧两人如此联手让学生干活，迟早是要出大事的。这不是省几个钱的事儿，这明显是把教育当成了剥削，学生劳动了，并不得一分钱，况且还是极危险的工作！此时此刻他又想起前些日子向孟庆贺反映修葺教师宿舍的事儿，心里更加黯然，便低头不语，从旁悄悄走了过去。
孟庆贺却主动向他笑道：“老杨，没必要这么早的，今年可不比往年呀！”
老杨一心惦记着学生是否到齐，向他点头一笑，并没多想，匆忙赶到教室，见人都已到齐，便站在讲台上安排大家要注意的事项。
临近考试，老杨站在走廊里，听到铃声便朝大楼东南角一看，打铃的竟然是一位打扮得十分明艳的女人，看身材不像唐一一，再仔细看去，竟是萧逸文新婚不久的姚桂霞。原来萧逸文将她从乡中心小学调到中学来了，这也算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当年淮南王刘安成仙之时，将仙丹“置在中庭，鸡犬舐啄之，尽得升天，故鸡鸣天上，犬吠云中也。”如今桂霞仅是动动单位，可谓是小事一桩，根本不算是“鸡犬升天”！此后她专门负责校长办公室的一切琐事，俨然是办公室主任了。
正式考试开始，老杨不便站在考场外，便下楼进了考务办，但见教办室各路神仙正与萧逸文打纸牌。姚桂霞身着艳装站在一旁。她曾是老杨的学生，看到老杨进来便笑盈盈地说：“杨老师没看堂任务吗？”
老杨听着很受用，便笑着说：“我带队，看好学生不要乱跑！”
孟庆贺、崔锋等人这时也进了办公室，分别与姚桂霞打了招呼。蔡凤龙仰面道：“好啦，桂霞与大家都熟悉了，以后大家可要多多支持呀！”
萧逸文也开脸笑道：“对，以后桂霞有啥事儿，还要请大家多照顾一下！”
许文发却开玩笑说：“校长，弟妹有没有让哥要照顾的事儿？”
姚桂霞精通风月人情，听出他此言不逊，忙正色道：“许站长，今天杨老师在这儿，我不好意思和你说难听的，你也该留点儿脸儿！”许文发满面通红，狼狈地说：“好的！你注意看着表，半小时铃别忘打了！”桂霞用手掸掸裙子，扭身迈开小步向外走去。
蔡凤龙忽然警醒地说：“咱们也上楼看看去，巡视得正常进行！县领导要来视察的！”
几人便起身出门，丢下几个班主任和教办室的几个闲人不理。
崔锋低声问孟庆贺：“你刚才在外面说啥来着，我们和监堂的补助都由咱们学校出？”
没等孟庆贺说话，刘启锋便解释说：“今年不一样啦！教办室和你们中学达成了协议，把这次预选收的费用拔一部分给中学，预选所有开支都由你们自己支付。”
老杨乐道：“不管咋划拔，也该按照惯例执行吧！”
牛顿脸色阴沉地笑道：“咋啦？我和马成真背运，怎么一到俺这没本事的教初三，这香香一下全没了？”
孟庆贺仍不说话，刘启锋便笑笑说：“这话嗅不好讲，萧校长同意这样搞，并且说把这些补贴都算到你们的课时津贴里呢！”
崔锋沉默了一会儿便说：“如果按课时补贴来算，每人大约是二十八块钱，咱六个也是二十八元。咱们得和校长谈谈，兴许能把咱们填准考证的工作也算进去，大约也能算这个数！”
刘长海一直没说话，此时动气地说：“干活干活，干个屌活也得给饭吃才行吧！”
“就是的，喂牛还得给草吃呢！”马成人老实，话也实在。
“光挤奶不吃料，只要牛不死，还是有得挤的！就像女人的mimi，不管再平的胸，挤挤总是有的！”崔锋说着话，故意朝门外一直说话的唐一一和姚桂霞望了望。
刘启锋不再回答。孟庆贺便摆摆手道：“待会校长下来了，你们跟他讲吧！”
一说到校长，大家都沉默了。
外面传来开考半小时的铃声。随后，神仙们又回到屋里。眼看此处人满为患，老杨知趣地退出来。又过一会儿，崔锋等人也出来了，到大门口买来两桌扑克，几人坐在大门岗房里，在老蔡头的小饭桌上操起了“斗地主”的老本行。
过了十几分钟，萧逸文开车出了学校。原来他要去“开会”，顺便带蔡凤龙去逍遥逍遥。
几人专注地打着扑克，根本不考虑那些报酬了。老蔡头打开大门目送萧逸文的车子走远，又关好大门，自言自语道：“娘里个蛋！啥家业再大也格不住这个狗日的胡折腾！”
崔锋惊异地望着他问：“咋回事儿？老头不要骂吗！这两三天你和我们一样的补助，还能不满意吗！”
老蔡头轻蔑地哼道：“我才不计较那两个钱呢！又跑了，说不定又去哪儿大赌去了！”众人方知他是骂萧逸文，却也无人评论。他们只关心目前的牌局，钱的事儿尚且没有谱儿，谁能管得了领导的事儿？
此后三天，许文发一直指挥着预选工作。考务工作结束，全体监考教师和带队班主任都堵在考务办等着他发考务补助。他自知不说明白不对，便拉住孟庆贺向大家解释。孟庆贺得意地笑道：“这关我屌事儿？我还想得两个呢！你说吧！”
许文发只好无奈地说：“真是对不住，今年不比往年，我也是打工的。教办室与你们老一达成了协议，补助由你们学校发。至于发多少，啥时间发，我可都问不了！”
此话一出，所有监考教师都自认倒霉，但也只是说说而已，过了几分钟，他们都摇摇头悻悻地散了。
许文发方长出一口气，恰巧范通开来了面包车。两人忙着把试卷装上车。孟庆贺上前来帮忙，开玩笑道：“范契家，今晚让许站长带你去他家，你可别不想东西光想人呀！”许文发忙戏谑道：“行，今晚我拉你去孟主任家，孟主任家里可是风光迷人，令人眼馋呀！”范通只咧嘴一笑，没作理会。孟庆贺却一拍脑袋问道：“俺们初三教师这几天要不要批阅试卷？”
“这事儿我也问不了！你问你们老一吧！咱这试卷按要求必须找外乡镇的批阅！”他拍拍屁股，坐上车走了。
孟庆贺只好摇头叹道：“咋回事吗？改革真是好东西，弄得人晕头转向的，归根到底都是钱的问题，入了谁的手都像狗屌被锁住了，累死你都再拔出来了！”
第二天，孟庆贺接到萧逸文打来的电话，说南泉乡的中考预选试卷需要批阅，对方来不及送，让他与崔锋一起去拉回来，两天内阅完。
两人便找到范通，开车到南泉乡中学。胡作为果然阔绰，安排一位叫邹杰的带领几人好生招待三人。吃喝完毕，邹杰透出个消息，原来他和萧逸文竟是同学，此次中考预选结束，就是他联系上萧逸文，给蔡湖中学初三教师找份活干，挣两个外块来着。孟庆贺很是感激，回校后立即组织人马展开批阅。马昊和刘向国便问是过否给现钱，否则便不参加。孟庆贺知道政史卷必须由他们两人才能批阅，便打电话询问老一，回答是现钱，一分不少。他便挺直腰杆道：“是现钱，想干就干！不干拉倒！”马刘二人方坐下来批阅。
两天后，崔锋按照孟庆贺的指示，以每位教师八十元的补助造好一份单子，交给老一审批。萧逸文看了一眼，发现他和桂霞的费用均在其中，便不置一声，欣然提笔，潇洒地签上了“同意支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