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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一年赌约

直到某一天,一道圣旨的出现。佘缪忘了圣旨上还说了些什么,只清楚的听见四个刺耳的字,“喜迎帝后”。

为彰显仁德,梁国国主大赦天下。佘缪也免于死罪,被贬为庶民,逐出皇宫。佘缪离开天牢后,太后身边的婢女给她抱来小皇子。

“太后说,小皇子本应交给国母抚养,但太后仁慈,不忍你们母子分离,便给你一个恩典,让你带着他一起离开。”

佘缪心里清楚,他们不过是觉得这孩子是外族人所生,血统不纯。佘缪性情刚烈,当真就抱着小皇子果决离开。在皇宫出口,佘缪再次见到了聂辛,他似有歉疚。

“我终究没能把你照顾好。”

“国主乃一国之君,佘氏何德何能得您抬爱。”

聂辛伸手想抚平她眉间的皱痕,她偏过头躲开。他的手僵硬在半空中,似乎想握住什么。身为一国之君,握住朝政已经很累了,所以除此之外,就别奢望再握住爱情了。

他无奈问她,“你可要什么恩典?”

我,能为你做什么?

佘缪想,恩典,她能要什么恩典呢。一个恩典,就已然证明他们之间的距离了啊。“放我离开,就是国主对我最大的恩典。”这是佘缪对聂辛说的最后一句话。

六年后,梁国举兵诛伐南疆,聂辛亲征。

梁国军队踏入南疆,他们对地形了如指掌,如入自家之地。南疆部族节节败退,最终被逼入桑纳一处茂密山林,从此与梁国结下深仇。

君筇说,“那个佘缪,就是聂臻的母妃。聂臻虽有梁国血脉,但也是南疆部族的人,这金玲蛊术是南疆极其简单的蛊术,我想他不可能不知道。若是如你所说,金铃碎掉之时他也在场,那他一定知道你发现了什么。”

穆挽想起聂臻总说的那一句,你腰上的铃铛响的清脆。他从一开始就分外注意她的铃铛啊,又怎么会猜不出君筇师兄是在利用铃铛传信呢。

君筇又说:“当初梁国国主率军亲征南疆,也是对聂臻母族的不仁不义,对于聂臻为何要帮梁国除掉澹台少君这一点,你不觉得可疑吗?况且…”君筇抓起穆挽的手,放到穆挽的胸口,那里面有一颗突突跳动的心脏。

“我想你也知道,数百年前,我们阆苑仙居与南疆部族本是一支,如今你身上有着南疆圣物,聂臻也算得上是南疆人,明日我们就走了,我想你至少该去见他一面,对你或许有帮助……”君筇突然停下来,抓起穆挽的手为她号脉。

俄而,他皱眉问到,“你流过血了?何时的事情?”

“唔……那时在杯山被追杀受了点伤。”穆挽说到。她当然不会告诉君筇,她是为了救澹台颉月才放了血。

君筇眼眸微敛,他对穆挽再了解不过,她有没有说谎,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我不管你是何原因流的血,但你要记住,你心脏的生血能力不如常人,就算凤凰蛊护住你的心脉,若是你失血过多,一样会把自己置于险境。你不可有半点马虎,更不能为了救别人而害了自己。”

君筇说完离开,穆挽呆呆的看着桌上那个长盒,又看了看那一日因救澹台颉月而割破的手腕。穆挽打开盒子,只见盒子里放着一支莹润光滑的坠璎白玉笛。

——大叔,我想了想,觉得自己该学一样乐器,但是我学什么好呢?

——不如学笛子好了,这个简单些。正好我也会,可以教教你。

——大叔,你还是快教我吹笛子吧。

——首先,你得有一支笛子。

那时她根本没有准备,聂臻说,他会为她准备一支。原来他准备的,是这样好看的一支笛子。

澹台颉月一手抚着黑色古琴,随意在琴弦上轻挑几个音符。他肩上的紫荆花愈发高傲不凡,从烟炉里袅袅升起的檀香缠上他的指间。

他问,“穆挽如何了?”

苏月说:“穆姑娘见过君医师之后就去大牢了,应该是去…”

“退下吧。”

牢里到处充斥着潮湿和糜烂的味道,那些犯下罪的和替罪的人叫一起嚣着冤枉,以寻求心灵上的慰藉。但是青天大老爷听不到他们的呼声,能听到呼声的只有他们自己。

聂臻安静的坐在牢中一个看起来比较“干净”角落,他白衣道服上的青花在肮脏的地牢里开的更加端庄高雅起来,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聂臻脸上没有半点担忧,似乎笃定了他能好好的走出去。其实谁都知道,聂臻并没有在实质上伤害到哪个人。只要年轻轻一口咬定聂臻与此事无关,用不了几天聂臻就能出狱。这是聂臻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他早算好了今天。至于年轻轻,其实穆挽知道,就算澹台颉月没有算计她,她也断然下不了手杀了他。毕竟每次年轻轻见澹台颉月,她额间的茉莉花都画的别样精致。

但是直到现在穆挽才发现,最最精于算计的是澹台颉月。她都能看出聂臻的不对,澹台颉月自然更不在话下。澹台颉月不在最初就将聂臻抓了,还设下这么一个大局,为的不是杀人,而是诛心。诛灭梁国蠢蠢欲动的反叛之心。他要让聂臻活着,更要让梁国知道,不论何时梁国都没有反叛的机会。

因为他会凌驾于他们之上,他就是一切的主宰。

“我以为你不会来看我。”聂臻说。

穆挽说,“我来是想确认一件事。若你的母亲,果真是南疆苗裔部族的佘氏,那你可知道这个?”

穆挽把衣袖挽上,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给聂臻看。聂臻抓住她的手臂端详许久,除了她肤若凝脂皓腕凝雪以外并没有发现什么。

“什么都没…”一个有字硬生生被聂臻卡在了喉咙里。极短暂的一瞬间,他看到穆挽手臂上显现出一个红色的影子,形同一只蝴蝶。聂臻又伸手探听穆挽的脉搏,那是不同于常人的心跳。

穆挽问他,“我,算不算活着。”

我已经很久未对什么有过奢求,不论是亲情还是爱情,我都不敢过多奢望。只有一件事情,就是我想好好活着找到靖雪。

聂臻:“这是……”

凤凰蛊。

“我对此物不甚了解,你若是想知道,只能去一趟南疆查清究竟。只是,你身携南疆圣物,一旦进了南疆,恐怕就不能轻易离开了。”

“我知道。”穆挽说完起身离开,走到牢门前,她又说到,“这世上有两个聂臻,一个为权谋算计而活,一个为潇洒恣意而活,我认识的那个聂臻,是世上最好的聂臻。若是哪一日,我再见到聂臻,我希望,这个聂臻是为自己而活的聂臻。”

杯山。

满山的青翠如同穆挽来时一样,揽云梯依旧静静盘旋在山腰上。满山的凤凰木已经开败了花,本该衰败的景象硬是让翠叶给撑起一片生机。

这三个月过得真是曲折漫长。

“灰常”站在君筇肩上时不时瞅瞅正在和澹台颉月说话的穆挽。这只笨鸟在君筇被聂臻囚禁的时候也给关在了鸟笼里,穆挽真不明白为什么师兄会养一只呆头呆脑的东西。

澹台颉月提出要送他们一段路的时候,穆挽还是很惊讶的。因为澹台颉月实在不像是一个会送君千里的人。

澹台颉月突然开口问道:“你需多久会回来?”

穆挽:“什么?”

“我说过,你适合我。我不喜欢强人所难,所以我给你自由的空间,要多久你才会回来?”

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适合,所以希望穆挽留下来,这个理由无论换多少个角度,都显得牵强。穆挽有时真不明白他的逻辑。

“少君,你敢不敢和我赌一次?”

“赌什么?”

“就赌江湖之大,缘分之浅,如果你不刻意找我,我也不刻意避开你,我们一定不会再见。那时你就会知道,我们果真不合适了。”

穆挽是相信缘分的,她相信缘分这种虚渺的东西,一定不会眷顾她。从前不会,所以现在和以后也不会。澹台颉月一番思量,把两个人的未来放在缘分之上这种愚昧的事情……

他倒是可以做一次。

他问,“你要怎么赌?”

穆挽说,“一年为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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