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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醉倚琴眠

半月后。

司徒流昱来琼楼找穆挽的时候,几近生无可恋状。穆挽沏了一壶茶,还端了一盘可人的茶点。

司徒流昱说,“我要喝酒,我不喝茶。”

一旁看书的澹台颉月说,“喝酒出门右转。此处不招待酒客。”他连头也不抬就下了逐客令。

“这不是给你沏的,是我自己喝的,你看我糕点都端来了。”穆挽对司徒流昱说。她俨然一副快说说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让我开心开心的样子。

司徒流昱咬牙切齿,又十分耻辱的说,“穆挽,我觉得我这次栽跟头了!”

穆挽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看你的样子,是个大跟头!”

司徒流昱继续说,“我竟然栽在霍荽手里了!”

穆挽咽下糕点,又从盘子里拿了一块,澹台颉月在一旁说,“那糕点太干,你且吃慢点。”说着他还倒了一杯茶水将凉着。

穆挽点点头,她想起那天澹台颉月说霍荽长他一岁的事情,又看了一眼司徒流昱,默默的又咬了几口糕点。司徒流昱会栽在霍荽手里倒不是让她很意外,霍荽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岁的样子,生的又好看,不知是多少好郎君心中的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只是那时她没有告诉司徒流昱霍荽的年纪,如今他真的喜欢上了人家了,再一问年纪,突然发现自己得叫人一声大姐姐,司徒流昱又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的人,该是多么的难以接受。

穆挽觉得,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小责任的。她不禁伸手拍拍司徒流昱的肩膀安慰他,“其实吧,有些东西看得淡些,不要太在意别人说什么,勇敢追求心中所爱也是挺好的。这我生君未生的事情,我在燕京城也见过一次,虽然过程坎坷了一点,但结局也不是特别悲惨。”

穆挽回味了一番她的安慰,自认安慰的很是恰到好处。

她回头看着澹台颉月,想示意他也说几句。才发觉澹台颉月的目光发凉,阴深深的盯着她搭在司徒流昱肩膀的手上。

穆挽连忙收回手去拿另一块糕点。

哪里知道穆挽不劝倒还好,一劝不得了。司徒流昱趴在桌上捶胸顿足,哭的涕泪四横。穆挽尴尬了好一会,从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司徒流昱怎么跟个被抛弃了的小娘子一样。

穆挽再次安慰他,“你生的晚,若实在要怨,也只能怨你爹娘,怨不得人家。”

司徒流昱把头埋在臂肩,边哭边说,“不是因为年纪,比她年纪更大的女人我都追求过,可她不一样!”

穆挽一听松了口气,那她不就没有什么责任了。想到这里,穆挽把糕点吃的更欢快了些。

“她借着和我一起的名义和别的人幽会!”司徒流昱咬牙切齿的说,“被我撞破后,她竟然说,大家谁不比谁多情,当日选我就是因为我多情不会只缠着她,日后谁也碍不着对方。”

穆挽听了万分惊讶,霍荽看起来如此大家闺秀,竟然能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不过她与司徒流昱说的那段话,穆挽真是……打心底里喜欢和赞许!

从前司徒流昱流连花草,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女子的真心。如今他被霍荽抛弃了,霍荽也是间接的为扬州万千失恋少女出了一口气,也让司徒流昱尝尝爱而不得的滋味。

但是鉴于他们之间的友谊,穆挽觉得她不能表现的太露骨,她佯装为司徒流昱不值生气。

“这还了得,哪怕她是巡抚的女儿,也不能这么轻贱你这不知能维持十天还是半个月的真情!偷情还这么理直气壮!司徒流昱,既然她能找别的男人,咱们也去找别的女人。天涯何处无芳草,绝不单恋一枝花!”

司徒流昱嚎啕大哭,“你不懂你不懂!”

穆挽心想,难道司徒流昱现在爱的太深,自己说霍荽的不好都让他难受了?于是穆挽所幸闭嘴,一个劲的吃起糕点。说多错多啊说多错多!

但是穆挽还是压制不住心底的好奇,“所以你到底想让我懂什么?”

“她喜欢的,是女人!”

一块糕点被穆挽咕咚一下吞下去,卡在了喉咙里。“咳咳咳……”穆挽被噎的胀红脸一阵咳嗽。

澹台颉月连忙走过去,拿上刚刚倒出来放着凉了许多的茶递给穆挽。穆挽接过茶大口大口的喝下去,好一会没缓过来。

澹台颉月把糕点移到一边拍着她的背说,“就知道你会噎着自己,这糕点你别吃了,一会儿让小顺再拿些不噎人的。”

穆挽回头惊讶的看着澹台颉月求证,“霍千金她……”

“嗯,是个磨镜。”澹台颉月异常淡定的说。

穆挽如遭雷击。

这下她是真有些心疼司徒流昱了。

澹台颉月与霍荽的一面之缘,正是因为数年前他来扬州城的时候,他曾撞见过霍荽与她身边的丫鬟幽会。那时霍荽十分慌张的跪求他保密,而他并不在意。

男有断袖,女有磨镜,无甚。

司徒流昱又哭了一会儿,才抹干净眼泪,离开琼楼去花街柳巷买醉寻求安慰。

穆挽感叹,“这么说来,磨镜我还是第一次见!”

澹台颉月问道,“你还想深入交流交流?”

穆挽诚恳的回答,“远观足矣!”

话虽如此,但到了夜里穆挽的感慨更加非常。百里香芙告诉她,今日扬州城有三年一次的天灯会,难得撞上,便让穆挽和澹台颉月一起去看。百里香芙哪里知道,澹台颉月早打听好一切,包了一家地段极佳的酒楼,只等穆挽赴约。

那一天的月光真是极好,照的穆挽脚下的路都平添两分皓净。道只道,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

酒楼里很安静,穆挽被领着上了最高的一楼。

穆挽在一方榻子上看见了澹台颉月。

屋子里有些暗,灯只点了一盏。他躺在坐塌上,一手遮住了眼睛,一手垂在塌边。他一脚曲着,衣摆以极其好看的角度垂到地上。皎洁的月光洒在他绣着玉兰的白裳上,自有一种美感。

这么看着,他似有几分平时不见的随意。而这种随意,依然极其的好看。有彼公子,倾世无双。初时穆挽以为像他这样俊美的男人,或许是喜欢男人的。

为什么呢?因为他太好看了。这世上恐怕没有什么女子的容貌能配得上他了。

穆挽走近他后,才闻到一股酒味。低头一看,暗处竟放着一壶酒,他垂在一边的手下,亦放着一个白玉酒杯。

他喝酒了?穆挽有些惊讶。

澹台颉月不随意喝酒。就穆挽对他的了解,他平日里几乎不碰酒这种东西,一是因为酒伤身,他胃不好,二是因为他觉得酒这种东西,不似茶好。

但是现在摆在他手下的酒杯,却是真真切切的。

穆挽在他身边蹲下,想把酒杯从他手下拿出来。只是她刚将手伸过去,他的手便将她的手抓住,穆挽吓了一跳。

“我以为,你喝醉了呢。”

“我不醉,你便不过来了吗。”他的手依然覆在眼上,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饮酒伤身,你一喝酒不是会胃疼么。”穆挽说。

他说,“嗯,我知道。”

穆挽问,“明知故犯,为的什么?”

他抓住她的手依然没有松开,“挽挽,你会唱歌吗?”

穆挽诚实回答,“不会的……”

澹台颉月又说,“那就跳舞吧。”

穆挽说,“今夜不是约我来看天灯的么?你自己先喝的半醉我都未罚你呢,怎么还突然要我跳舞?不跳。”

“你且说,想罚我什么?”澹台颉月睁开眼睛看着穆挽说。

穆挽指了指一旁的琴案上的瑶琴,“弹琴给我听啊。”她趴在澹台颉月面前,满脸期待。

澹台颉月当真就起身到琴案边坐下,为穆挽抚琴一曲,曲调温和舒缓,给人的感觉,像极那天飘飘摇摇落下的李花。几乎是同样的时间,窗外的天灯一盏一盏的升向天空。

穆挽没有看见,穆挽的眼里,只有他。

她拿起地上的酒壶和酒杯,也斟饮起来。那酒饮时绵醇清甜,不似其他的酒刺喉,穆挽就多喝了几杯。穆挽不知,那酒的酒劲极大,酒劲来的也快,澹台颉月也不过饮了两杯便停口。当她发觉的时候,半壶酒已经下肚,脑子里昏的不行。

澹台颉月手下的琴音停住,夜里突然静下来,穆挽迷迷糊糊的醉倒在他膝上。从未闭的窗户吹进来的风,灭了屋中唯一一盏蜡烛。

“挽挽。”

穆挽微微皱眉,没有应声。

“挽挽。”

半点动静也没有了。

澹台颉月把她的墨发拨到耳后,似是心疼的说道,“挽挽,真傻啊。”他摸了摸穆挽素净的脸颊,待挽起她的衣袖,她藕色的手臂上那道疤赫然入目。

——臂上为何有伤?

——这是我撑到你来救我,唯一的办法。

在扶风城中,他背着穆挽,听她一字一句向自己吐露心声的情景也还历历在目。

夙夜从暗处走出来,他手中执剑,乃是回来复命。

澹台颉月一回往日的冰冷,“如何?”

夙夜答,“已尽数剿灭。”

“确无漏网之鱼?”

“回少君,确无。”

澹台颉月复又低头看着醉卧他膝间的穆挽,冷声说,“退下。”就算是赌上性命,你也想要来到我身边。你以为这样值得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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