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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倒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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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上一男出了百戏楼便直奔火车站,他不敢会白家,他根本不知道卫文清会不会变把自己的身份说给白劲雄听。但他确信,只要卫文清敢说,白劲雄肯定相信。

这种天气坐火车简直是一种折磨,潮湿以极,水蒸气闷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衣服也湿塌塌的黏在身上,井上一男心里慌乱,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但回过头来张望,除了四下黑漆漆的一片,就只有急吼吼的行人,他们手里提着大包小包,脚步比他这个急着逃命的人还急上三分。

明明没人啊,井上一男搔搔头,汗水已经把额角的碎发黏在额头上,湿淋淋的往下滴水。他拉开红色油漆涂刷的玻璃门公用电话亭,拎起听筒。电话总是这样,人心里越是着急,越是没有人接电话,连拨了两次,都是以接线员温柔的声音而告终。

井上一男心里有些急了,他不知道自己这会儿通知还来不来得及,那支擅长解剖的医疗团队一直以来都打着私人诊所的旗号,而且在屏城的名声还很好。井上一男从前一直对自己选的这个藏身之处很自信,毕竟,这是他苦心经营十年的地方。但现在,屏城忽然出现了许多火眼金睛的猴子。言则鸩,卫文清,哪一个都不是善茬儿,有他们撑腰,连叶传一也硬气起来。

“混蛋!”他恨得对电话亭的玻璃狠狠地踢了一脚,玻璃哗啦一声裂开一块,摔得粉碎。

早知道就不该让人给姓卫的送白劲雄的罪证,他急着托白劲雄下水,一出门就吩咐人给解剖组送信,当时头脑一热,很有可能把解剖组暴露在卫文清的眼皮底下。现在想明白,一念之差,悔之晚矣。

井上一男双手合十,仰起头,在胸前花了个十字,这会儿也只有上帝能保佑他了。抬眼看见火车站的大钟表,指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一点五十分,他重新振作了起来,又一次拨通了那个号码。

可喜的是,这一次,终于有人接电话了,井上一男慌忙将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安排一股脑儿的倒了出去。他脑子里几乎凝成一团浆糊,嘴里胡言乱语,中文词汇和日语句子如火星儿一般乱喷。他叽哩哇啦的讲了许久才停下来,长长喘了一口气。

他说的万分紧急,电话的另一端却很平静,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井上一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听明白了吗?”

“你才到火车站吗?”电话的另一端忽然传出一个女人平静的声音,她的声音很优雅,好不逊色于电台的播音员。

井上一男面上肌肉明显的一抽,像个木头桩子一样钉在电话亭里,他俨然傻了。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卫文清的声音。这个姓卫的欺骗了他,她明明说过三天后才抓他的!

“你要交给我的一切罪证我都拿到了,”对方顿了顿,井上一男不难想象此刻对方是怎样一种风轻云淡的表情。她恬然自得的笑声震动着井上一男的耳膜:“你说的人证物证具在,多谢了。”

井上一男没有再讲一句话,他啪的一声挂断电话,疯了似得冲出电话亭。这个女人知道自己在火车站,她一定派了大批眼线,就像深夜里的鬼魅一样,阴魂不散。他惊慌的回头张望,依旧什么也没发现。

这真让人挠头,他买了一张去杭州的火车票,他已经被一个魔鬼盯上,唯一的生路就是和另一个魔鬼做交易。远在杭州的那个家伙和卫文清不同,他对白劲雄更感兴趣,很多时候,他都透漏出想把白劲雄置于死地的暗示。

火车上嘈杂一片,窗外的雨声很响,火车轮子吱嘎吱嘎的噪音更响。井上一男买的是卧铺,却挤进了坐票的地方,他不住把自己关进厕所,或是挤在一堆大包裹旁。他不敢停留,一宿都在不停地换地方。

车上的餐饮他不敢吃,饿的他两眼发花,但没有办法,天知道卫文清的手下会不会假扮成从餐的乘务员,递给自己一份有毒的食物。他在屏城多年,见惯了政斗当中的牺牲品,孤零零的死了,连个尸首也找不到。他们的死因很奇怪,却没有人会在意。

他也不敢饮水,他曾经参与过一种细菌的研究,这种细菌一旦入口,会迅速把人病变成一具佝偻的尸体,而这种细菌的一个研究所,曾经被北安城蓝衣社的人破获。而这个卫文清就是其中一员,难保她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一连两日日,他水米不进,等火车开到杭州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是蓬头垢面,面色惨白,嘴唇起皮。他是一头栽进言则鸩暂时居住的宿舍里的,通报的士兵把他带进门的一刹那,他就一头栽了下去。

言则鸩莫名看见白家大少爷像疯子一般来见自己,心里也不住犯嘀咕,玉嶙峋半个字也没向他透露,他有所预感,这条情报线已经出了问题。

他专呈请了一天假,把井上一男送到一家客栈里修养,给他叫了热水和稀粥,又请了医生来给他注射了葡萄糖。照顾了他一天,井上一男才悠然醒来。言则鸩站在窗口,夕阳的光辉金灿灿的洒在阳台上,他转过身,笑道:“大少爷的身体好些了吗?”

井上一男定了定神,确定眼前的这个人是言则鸩无疑,他才嚷了起来:“我不是白御城,我不是,我不是!”

言则鸩被他这一闹,弄得不知所措,他忙扶住井上一男:“白少爷,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屏城出什么事儿了?”

屏城,这个熟悉的字眼儿把井上一男脑海里的千头万绪找了个头儿,他咽了口唾沫,紧紧抓住言则鸩的衣袖:“你要先保证,不论我说什么,你都要耐心的听我说完?”

言则鸩调笑道:“你要是骂我,我也要听完?”

井上一男狠命摇摇头,他急不可耐的叫道:“言长官,我不是来同你玩笑,你看我这副模样像是玩笑吗?我是拼了命才逃出来,就为了和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言则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觉得他周身有什么值钱的物件或是讯息,便没有答应,只是淡淡的望着他。

“相信我,言长官,我不会让你失望!”井上一男像一个日本武士那样坐直身体,这一动作引得言则鸩皱起眉头。井上一男开口便是日语,将自己的姓名,家世介绍了一个便。

他说完,言则鸩还震惊的望着他。言则鸩懂日语,但很少,加上井上一男说的又快,更是听的乱七八糟。他半晌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惊愕之中吐出一句:“你是日本人?!你不是白御城?”

“我是白御城,也是日本人。”井上一男见他听不懂,只好说回中文:“我叫井上一男,是个商人,我背负着一桩深仇大恨……”他掐头去尾的把自己的身世一五一十讲给了言则鸩。他这次扮演的是一个为父报仇的商人,他们的仇家就是白劲雄。

言则鸩听的惊愕,这个信息量确实太庞大了,而且真伪莫测,他沉思片刻觉得好像说得通。

当当当,门口响起了舒缓的叩门声。言则鸩打开门,是一个小孩子,他手里捏着一封信,信封上只有“亲启”两个字。小孩瞪着大眼睛说道:“刚才有位先生说,如果我把这封信送到这间房里,房里的人会给我一块钱。”

言则鸩接了信,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大洋,目送小孩跑走了。

这个笔体言则鸩认得,是卫文清的字迹。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纸上只有四个红色字迹“逃不掉的”,言则鸩闻得见纸上朱砂的味道。朱砂是卫文清管用的通牒,朱砂等于诛杀,他一愣,难道卫文清要对井上一男下手?

是了,井上一男来的时候,像个流亡的乞丐。这封信能送到这儿来,说明这周围有卫文清的眼线。言则鸩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想不明白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是卫长官要的信吧,她要杀我,我知道的。我就是一路躲过来的,她跟我说过,白劲雄和她做了交易,她杀我就是为了掩盖白劲雄的阴谋。”

言则鸩冷笑一声:“你大概误会了我和卫文清之间的关系,人们都认为我们之间有误会,但其实我们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挑拨的。”

井上一男摇摇头:“你也误会了,我不是想要挑拨,事实如此,我只想扳倒白劲雄报我的家仇,卫长官说过帮我,我把所有的证据交给她之后,她却反悔了,不禁扣留了我所有的证据,还派人追杀我。”

听他的意思,倒像是卫文清出尔反尔。屏城是个虎狼之地,官员之间错综复杂,互相回护,如果真像他描述的那样,卫文清为了回护白劲雄而诛杀他,卫文清的心智,绝对做得出这种事。

言则鸩打了个寒颤,难怪玉嶙峋一连三日都含糊其辞,八成是卫文清做了什么让他害怕了。

“所以……你希望我为你做点儿什么呢?”言则鸩双手插进裤袋里。

“送我离开中国。”井上一男重重的一低头:“拜托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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