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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入库

大理寺是清水衙门,董武柏思前想后,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时若闻,论金银巡捕司不缺,论别的巡捕司也不需要,一路上时若闻更是隐晦点出董武柏早年一两件事迹,恰如其分地触中了董武柏心思,又对断案定罚的讼狱之事提出诸多见解,当下这位大理寺少卿便是一幅恨不得和时若闻结交为异性兄弟的架势。

二人只稍微推定几句大概,便因一句“事不宜迟”而起身往大理寺的隐秘案牍库而去。来时董武柏半是烦忧半无奈,如今却颇有些兴奋神色,时若闻心想:若是能破什一堂的案子,再大的罪状只怕也抵的过去,这位董大人被我言辞挑拨,只怕铁了心要断案子,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规矩;况且,这不成文的,又算什么规矩?

只是他又不免有些愧疚:关于什一堂的那些鬼话,说假自然不是全假,但其实多数都是时若闻胡编乱造出来的;巡捕司的确查到过什一堂的渊源,也的确追查到是天观年间的旧事,但究竟是谁的后手、谁的布置,这些巡捕司全然不知,更不可能查到东海反王隋延平的身上。而时若闻之所以编纂细节,伪造线索,只不过是因为他知道,隋延平这个名字,能成为让董武柏下定决心铲除什一堂的原因,能让董武柏暂时由慌乱陷入盲目的平静中。

更重要的是,隋延平是唯一一个能同时将大理寺和巡捕司牵连起来的理由,事实上,若是董武柏答应的再迟疑一些,时若闻便要讲出另一件隐秘当做筹码了。

而眼下,董武柏正怀着大无畏的情怀和勇气,领着时若闻往大理寺最隐秘的地方走去。

本朝重刑狱之事,百州十道的刑狱文书、判决,都要每月送往长安城的刑部政道阁中。最初的规矩是事无巨细,均需上报,但如此一来,卷宗太过浩瀚,也不能起到察天下、断法理的作用,于是便改为由各级官员自行决定上报哪些卷宗,通常的规矩是十取其一,各县、州、道(都护府)每一级十取其一,最后经由各道节度使挑拣筛选,取个大致合适的份额,再报到刑部这儿来。

官员除去十取其一外,还要把所有案卷的名称一齐附在卷宗后,天下间所有的案子刑部自然看不过来,但定然是要留个记录的,由于记录之繁琐,刑部官员因此扩了整整一倍,苦不堪言。

大理寺身为掌刑所在,自然也有这方面的规矩。但大理寺的规矩又与刑部不同。大理寺掌大理,是清水衙门却也是清贵衙门,就算凶狠如御史台,在咬大理寺前也要掂量几分。这个清贵衙门并不存有那些升斗小民的卷宗,能入大理寺藏书库的,大多都牵涉高处的权贵,当然了,也有例外,若是有告御状之类的事情,或是案情牵连法理之辩的,也要大理寺收录。简而言之,大理寺收的,是于国于民都有大影响、大变动的案子。

而隋延平一事,当初东海畔上血战千里,血渗入砂砾间,数月未散去,这种案子,当初只怕就应当放在大理寺,而不是内务府的国库里。

董武柏带着时若闻,一路上也尽量避着人多的地方,遇着人只说公务在身,待到走近藏书的所在,便说要查件案子,匆匆盖过。大理寺卿此时正在宫里,董武柏便是大理寺主事,倒也无人敢多问,也方便许多。

两人绕过大理寺的回廊窄巷,兜兜转转来到一处偏僻所在。这儿并没有出大理寺,反倒还在大理寺中央,却恰好掩藏在回廊与周边屋舍之间,也是另一种闹中取静。在这别出心裁的僻静之中,坐落着一栋矮楼,放在别处并无异样,但此时与周边的大理寺威严建筑相比,就有些磕碜了。时若闻看着这栋矮楼,惊讶道:“这便是大理寺藏卷宗的地方?我原还好奇,大理寺的屋子也未免有些寒酸。”

董武柏哈哈大笑,“时兄着相了,这儿看着简陋,其实里边富丽堂皇的很。”说罢,径直推开那门,做个请进的手势。时若闻也不谦让,大步走进其中。

这屋子没有门槛,屋门却仍窄且矮,时若闻微微低着头走进去,见着屋里没有什么想象中的书架琳琅,反倒有另一道门,铁铸而成,没有半点缝隙,只露出一个金色的锁孔。这门横跨整个房间,若非烛火照出锁的位置,只怕要让人以为这是一堵墙了。

董武柏笑着介绍道:“越过这道门,便是大理寺藏书所在了。”说罢,转过身去关紧屋门,从怀里取出一把泛着银光的钥匙。这钥匙只有食指长短,上边的花纹却繁琐复杂到了极致,烛火映照着密密麻麻的纹路,显现出一种异样的美感。

时若闻看的仔细,也熟悉的很,这种复杂近乎凌乱的风格,毫无疑问属于奇门。

董武柏并没着急开门,只是将钥匙握在手中,介绍道:“此处是大理寺保存案牍、文书、证物、及一应重要物件的地方。开国时重建长安,大理寺便在第一批建造的名单之上,换句话说,这

扇门和门后的藏书阁,已然七十九岁。”

时若闻对这些自然了解,微微颔首,神色专注。

董武柏继续道:“并非我信不过时兄,而是正如我所说的那样,这儿已经七十九年,存放的各类文书、案牍很难还完好如初。时兄进去以后,需牢牢记住的一点,便是小心、小心、再小心。”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副皮革制成的手套,递给时若闻,“这手套需戴上。本来还有一个口罩,但时兄是江湖人,屏气不是难事,我也就不画蛇添足。”

这一节时若闻倒是没听过,也是有些好奇,接过手套,问道:“大理寺每次有人进去,都得如此行事不成?”

董武柏点点头,“纵然是皇上,也要守这个规矩。此处虽建筑精妙,但人有老病伤残,物亦难免损害,大理寺能做一点是一点吧。”

提起此处,董武柏语气带着几分感慨,时若闻用手捻了捻手套的质感,惊讶道:“这手套,价值不菲吧。”

“据说是做工、原料都不错,”董武柏笑了笑,一笔带过,转而正色道:“时兄真要一个人进去?”

时若闻戴上手套,五指微拢,感受着这疑似鹿皮的质地,平静道:“此事本就是我巡捕司的职责,不可牵连过多。董兄是大理寺少卿,这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规矩不能破了,无关礼法,只是不可。”

董武柏想起上一任大理寺卿对自己的教诲,不免心中怀念,点了点头,却仍有担心,又道:“我不可看那箱子,却也可陪时兄下去。”

“不必,”时若闻微笑着道:“董兄难道还怕我偷你大理寺的东西不成?”

董武柏笑着道:“这却不是,只是总觉时兄一人下去,倒仿佛是我害怕了一般。”

时若闻解下腰间横刀,轻倚在墙角边,笑着道:“董兄与我所行,是于国于民有大利的事情,哪里需要害怕。况且此事一人足矣,董兄只需告诉我如何做便是了。”

董武柏握着钥匙,一只手背在身后做沉思状,少倾,开口道:“种种忌讳、规矩、禁忌不是轻易说的明白的,我当初随先官在这儿熬了数十天才被准许单独入内…”思及此处,董武柏犹豫道:“要不,时兄,我们明日再来如何,我也好细细告知与你当中的一些关键。”

眼见着董武柏优柔寡断的毛病又犯了,时若闻心中为他叹一口气,严肃道:“董兄,此事一日一刻一分都拖不得,何况我巡防宫城,得空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明日复明日的道理,董兄也是知道的。万寿节将临,松懈不得啊。”

董武柏沉吟片刻,微一皱眉,最终还是轻声道了一句好吧,随即将掌心摊开,递到时若闻身前。

那枚钥匙静静地躺在董武柏掌心,银光闪烁之间有一种奇异的美感,时若闻知道,这些琐碎纹路并非全是装饰,而是打开面前这扇门的关键,每一寸纹路都必须严丝合缝地与门锁相贴,这门才能打开,否则,依照常理,这座看似砖瓦实则寒铁铸的小屋,纵使用火药炸,也得好几发。

时若闻拿过钥匙,细细端详。而董武柏低头想了想,沉声道:“时兄,我也知不该犹豫,只是入了这门,你一定需要小心谨慎。如若除了差池,受罚领刑是小事,毁了珍贵物件才是最大遗憾。时兄莫要嫌我啰嗦,有几件事,你定然要记住。”

时若闻心中激动,却也知道急不得,“董兄请讲。”

董武柏一五一十道:“此间是大理寺最重要的地方,外人不得擅入,时兄身为巡捕司神捕,有权入其中查阅所有文档,这一节并无隐患,不必担心。”

“第二,大理寺文库占地不如巡捕司山海楼,也不如刑部政道阁,但也有不小的规模。时兄要查找的东西,也就是那箱子,在左手尽头拐角的房间中。在那箱子左边的,是麟德初年户部尚书结党营私一案的物证,右边的,则是麟德三年突厥与兵部左侍郎勾结的证人证言及一应文书。”

“第三,那箱子是阴沉木制,漆以红黄相间,不过日子太久已然褪去颜色。没有封条也没有上锁,一应装饰都是内务府的标准,时大人对此熟悉,我便不多言。”

“第四……”董武柏犹豫片刻,道:“并非信不过时兄,只是这话还是要说的。大理寺里,有些事情不能看,有些事情不要看,有些事情看了也没用,时兄莫要被好奇心役使,只需往那屋去就好。”

时若闻点点头,神色严肃认真:“巡捕司亦有相同规矩,这我自然明白,董大人尽可放心。”

历代巡捕司与大理寺都有过合作,其中许多事情不需多言,董武柏也不过心中有些莫名忧虑,才讲出最后一句话来。话既讲完,自然也无须啰嗦些什么,董武柏迈步走到门前,抬起手来悬空片刻,才用力按在一处并不起眼的地方。

随着董武

柏按下,铁门上原本的锁眼忽然消失在原本的地方,而伴随着一阵细微响声,宽阔铁门正中心露出一个新锁眼来。

新旧两个锁眼,但肉眼来看并无差别,但时若闻知道,原先那个锁眼奇门称之为“惑”,如今新露出的锁眼,才是奇门称之为“明”的真正锁眼。大理寺的这间屋子,只有一个用以伪装的“惑”,而在巡捕司碧落楼或是别的隐秘江湖禁地之中,用以封锁机密的“惑”少则数十个,多则近百。

若是外人不知其中详细,得到钥匙以后贸然插入“惑”中,这铁门便回将钥匙吞掉,而如何取出,则又是另一个法子了。

时若闻将钥匙送入了这扇门。

原先瞧不出半点缝隙、只让人怀疑这是一整块墙壁的铁门,忽的凹了一个方正形状,随即另一处又凸出一块大小相同的方正铁块出来,如此反复数次之后,铁门中央露出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门。

“时大人,请吧。”

门后是一道向下的阶梯,照明用的烛火轻轻摇晃,说明此地通风极好,只是纵然通风透气,也免不了有腐朽味道传出,只是极淡,大多被浓郁的樟脑味道盖住。

时若闻鼻翼微动,一时有些不适应,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却看到董武柏满脸享受,眼神霎时变得平静欢喜。

这位董大人,倒是个妙人。

时若闻带上手套,运功放缓呼吸,转过头注目董武柏片刻,转身走入地下。

这处文库为妥善保存一应书卷才建在地下,为免潮湿或虫蚁侵入又建了隐秘的通风隧道、添了铜墙铁壁。时若闻走入地下,面前是左右走向的长廊,各自拐向后边,整个地下文库,大致是个口字型。

时若闻驻足原地,并不回头看董武柏,事实上,董武柏也看不到时若闻,在走到楼梯末端后,时若闻便已然全部陷入黑暗中。

精制的长明灯依次整齐地挂在墙上,每一盏长明灯下,都挂着一块写明灯油何时燃起的木牌,这是为了方便替换:为了安全起见,这些宫中匠人精心制作的长明灯,每两日便要一换。

时若闻大步朝左手边而去。

大理寺文库的存放规矩,董武柏并未与时若闻说,也不必与时若闻说,但时若闻早就知道:大理寺文库以涉案主谋是文是武划分,文官居左,武官居右,而不入寻常官秩的巡捕司,则依照大理寺卿的意见,随意安放。

不过若是这儿真有周庭的卷宗,那时若闻早就想法子进来了。

时若闻快步走过每个隔间,目光只在房间门口旁贴着的的清单上停留片刻,他很快走到左手拐角处的房间,粗略扫视过清单,找到了董武柏所言麟德年间的两件大案,心想:这便是存放隋延平案牍的房间。

但他并不停下,而是继续走下去。越过拐角,走过文库中一盏盏长明灯,越过大理寺文库中一件件记载王朝大事的书册、信笺、染血的匕首、精美却被岁月侵蚀的衣裳、尊贵的酒器、祭祀用的小鼎、疑似人骨的器具、名贵珠玉装饰的锦盒……在漫长——或许并不算太长的七十余年中,有的器具寿命胜过他们的主人,因此,它们有幸可以作为历史的见证者和经历者,通过身上的纹路和岁月曾留下的迹象,向来者展示过去的蛛丝马迹。

时若闻快步走过其间,心中并没有多少感古怀今的雅致,只是顺着这个方向一直走下去,长明灯将他的影子左右拉扯。忽然,他的影子停了下来,停在了一个隔间前。

隔间门口的清单上分出数十个栏,每一栏都写着一桩案子存在在大理寺的大致情况。

时若闻静静看着这清单末尾处的一栏,眼神复杂。

他压制住心头激动,深深地看了一眼昏黄灯火照亮的屋内,并不进去,只是快步回到存放隋延平案牍的那一屋,快步走到角落里的阴沉木箱前。

阴沉木上曾有过的象征皇室的明黄色和象征大逆不道的赤红色封漆已然脱落,连味道都消散在樟脑和灵香草的混合味道中。时若闻看着这箱子,眼神平静。

关于隋延平和什一堂的种种关联,都是时若闻编纂成的故事,这个故事充满必要的细节,但缺乏应有的过程,董武柏是大理寺少卿,却不是御史台的大夫,不懂得挑刺,所以信了这话。但这种故事不是时若闻拍脑袋就想得出来的,这只不过是巡捕司对于什一堂的诸多猜测中,时若闻不过以谎言填充细节而已。

他抬起手来,打开来了这个被尘封许久的箱子。令他意外的是,首先看到的不是成片的案牍、讲述罪状的文书,而是一柄长剑。

长剑剑身如水,纵使被尘封几十年,也仍旧没有失去半点锋锐。

时若闻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轻声喊出这柄剑的名字:

“九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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