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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似梦还似醒

朱雀门是长安城的标志性建筑。这座城门屹立在皇城正南数百年,因四象之朱雀而得名,数次毁于战乱,数次重修,与朱雀大街一道,构成了长安城的中轴线。据说百年前,皇城内尚有丹凤门,立于皇宫之南。

那时,逢天子寿时,万国来朝,明德、朱雀、丹凤三门依次递开,天下冠冕汇于朱雀大街之上。皇恩浩荡,举城共庆,教坊艺人歌舞不绝,明火执仗,彻夜不息,天下诸州官员宴乐不绝,是为天下共庆。

时若闻出了朱雀门,没有急着离去,而是想着周庭以前给自己讲起的一些传闻轶事,据说朱雀门之上曾有百鸟朝凤,仙人鼓瑟,以庆长安。当时时若闻年纪尚小,想着有一天也能见着仙神瑞兽,天地异象,只是二十多年过去,朱雀门前无朱雀,长安城里也没能长安。

轻轻用指节敲着朱雀门上的一处石砖,时若闻默然不语。

他心里想:“皇上以君臣礼压我,我跪下便是;燕北知自视甚高,我不理他便是;韩重阳要我留下周大人所学,我留或不留,无妨;只是秦望来试我,究竟是谁的意思?那位素有仁义名声的太子,又在想什么?”

心中疑惑结成一团乱麻,时若闻心中烦躁,轻轻使力,在石砖上打出一个清晰裂痕,随即缓缓抹去。搓了搓指尖的粉末,时若闻径直走向京兆府的放向。

他今日演了一个合皇上心意的神捕,处处小心,适时自傲,恭敬而守成,却带着一丝怀念往事,而韩重阳那副笑脸将一些尽收眼底。时若闻忽的想起一天下来,韩重阳没有半点疲惫的意思,冷笑一声,脚下步伐加快几分。

此时大约是酉时已过,长安城的闷热消散几分,只是从阴凉城门中走出来的时若闻,还是感觉到一阵热浪扑面,他随意寻了一家绸缎铺子,要了几尺粗布,将弄晴刀随意裹起,只是走出几步,却听到刀刃划破布料的声音,只得又寻了一户木匠铺子,找了一个槐木长匣。只是这匣子是用来装长刀的,有些太大,走起路来,总能听到横刀的哐当声。

时若闻倒是不觉得吵闹,弄晴的声音他很久没有听到过了。早年周庭也不常用刀,最喜欢和人讲道理,江湖哪里是个讲道理的地方,所以往往对方被周庭辨的哑口无言,恼羞成怒之后,周庭就拽着时若闻逃命。

后来周庭花二十两银子,从一个患病的老翁手中,买了一匹走的极慢的短腿劣马,实在不方便逃命了,只好把对方打趴下,再慢慢讲道理。说来有趣,打赢了之后,对方往往才听得进去那些大道理。

伴随着一路哐当声,时若闻已走到通化坊中,隐约已经瞧见京兆府的屋顶,日光照在避雷用的铜制鸱吻上,折射而下的光芒有些刺眼。

轻轻敲了敲怀里的匣子,他继续大步向前,只是走了几步,却发觉天色忽然变得阴沉,抬头一看,天空之中不知何时布满了阴云。

时若闻有些疑惑,上一场大雨持续了数日,前天才停,为何又是阴云密布,莫非今年夏天格外多雨?

他摇摇头,步伐加快几分,心中回想方才宫中种种,和接下来要做的许多事情。要查验花影露,要探寻紫泉宫和杜厌踪影,要想办法查出金自笑的身份,要查明靖王下场。他查案无数,自然明白,这一切的起源是那所谓的金自笑,然秘档所载投毒周府一事,时若闻却全然没有半点印象,而这个名字,他更是从未听周庭提起过。

金自笑?时若闻一边低头走向京兆府,一边在脑海中搜索和这个名字相关的人物事件。金是大姓,多在江南西道一带,二十年前江湖旧事,时若闻也零零碎碎查过一些,但涉及金氏子弟的,却并不多,他苦苦思索中原三十年来金姓侠士,只有江南西道复州的“天罗手”金耿,和原名金华,后剃度出家的化城寺前任主持怀度方丈,才算是有些名头,至于金自笑,能牵连靖王,不应是无名之辈,但时若闻却并未听闻。

或许是假名?时若闻眉头紧锁,难以判断。

还有那半嵩子和绮罗香,宋意何曾言半嵩子是补药,药性过猛,通常要经名医依照病情而用。

补药,补药。

时若闻忽的记起,他在伏熊楼二楼见着的秘档中,有献药一说。

“周大人非是贪生怕死之辈,生死虽是大事,但在他心中向来是在忠义之后,如何才能让他献上这神秘的毒药?”

时若闻眼前一亮,停下脚步,喃喃道:“补药,补药。”

他忽的抬头,想到线索应当在何处。

眼前天

色越发阴沉,时若闻快步走向京兆府。他此时全心全意推演之中,对身周事物全无察觉,却也分了一缕心神,不至于和路人撞个满怀。一心二用之际,大致也推演出当年献药一事的始终。

既然献的药是真是假尚不可知,那所谓“权财相诱、投毒周府”的毒,又是真是假?

时若闻越想,却越是心烦,往往想到一处可能线索之时,却忽然又全数忘了个干净,脑海中思绪万千,而身旁人群越发拥挤吵闹,有妇人哄着哭闹孩童;有老丈拄拐笃笃点地;有挑夫踮起脚尖张望,嘴里嚷嚷着不知道什么;有三两士子打扮,手执折扇,低声交谈;有瘦削老者负手而立,手中那串紫檀佛珠转个不停;有魁梧侠客头带斗笠,和身边那丰腴女子讲话时,总有些出神;有兵卒厉声呵斥,刀兵盔甲相撞声不绝于耳。

有一道惊雷,和漫天风雪纷纷扬扬落在在长安城,落在时若闻眼前。

时若闻猛地抬头,身旁已挤满各色人等,神色各异。惊惧遗憾失望愤慨者,都拥在时若闻身周,不约而同,睁大了眼,瞧着同一个方向。

他瞧见了一些熟悉面孔:林非我、韩越、罗达、潘尔道。但这些人没有半点认出时若闻样子,依旧死死盯着时若闻身后某处。

时若闻瞧见林非我眼神之中满是悲愤,瞧见韩越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瞧见罗达闭上眼睛,瞧见潘尔道嘴唇紧闭一言不发,瞧见身旁妇人捂住怀中年幼孩童的眼睛。瞧见这些人眼中闪过一丝血色。

他感到恐惧和不安,转过身去,身前空无一人,只有一处空空的刑场,一具无头的尸体,和雪地上的浓郁血迹。温热血液流到时若闻脚下,映出一个苍白的年轻面容。

那张脸上满是平静,双眼中却写满不甘和愤恨。

时若闻认识这个神情,二十三年前,他赶赴西域都护府任职时,出长安城,勒马回望,所见的每一缕炊烟和砖瓦之上,霜雪尽红。

通化坊是长安城中较为繁华之处,朝中大臣多居住于此,一来临近京兆府,二来方便入紫禁城中,故而此处也常被长安百姓戏称为“禽鸟笼”,不过本朝并不多用那绣有各式禽兽的官服补子,文武百官也往往只立了大功或是得了恩宠,才得赐一件绣有锦鸡或是云雁之类的绣袍,虽说针织绣艺不如明月阁的精巧,但那一份圣恩确是实打实的。如此一来,倒也不知这禽鸟二字,是褒是贬。

这偌大笼中,建筑居所不同别处,走的是一个精巧的路子。长安城寸土寸金,通化坊更不必多说,故而此处建筑多要费些不情不愿的功夫,才能配的上官员老爷们的身份,诸如回廊隐掩,假岩绿植,要把府邸每一寸地界用的恰到好处,才配得上一个“官”字,否则和那些整日庸庸碌碌的布衣躬耕之辈,有何差别?

近些年来,将这一原则贯彻的最为彻底的,莫过于这位户部侍郎温落亭。自江南升上来的官员家底殷实,这是共识,然温侍郎温大人,算的上其中的佼佼者:他以重金请来一班江南工匠,又以骡马自南向北运送原料,精细到每一方泥土都是江南风味,甚至专门寻了这处有地下活水的宅子,软硬手段使尽,最后以一个不轻不重的邓州刺史换了下来,也算一桩风流雅事。这座宅子落成后,朝中官员年年的明前茶,少不得来这里转一转,当中园林回廊,尽得一个“藏”字,熟识的江南道官员称这里作还乡阁,也算名副其实。

温落亭此人,且不论政绩如何,官威是十分足的,称得上“盛气凌人”四个字,不过温大人平日并不喜欢招摇过市,倒是喜欢穿一身寻常锦缎,去街上体恤民情,家中三房侍妾两个丫鬟,都是这么体恤回来的。

而今日,温大人趁着不上朝的功夫,带个侍卫,便又上街寻花……哦不,私访去了。只是夏日炎炎,那些个小姑娘大闺女爱护颜色,自然不喜欢在街上乱走,故而温大人背着手威严地在通化坊间兜兜转转了几圈,也没有识相的来投怀送抱,哦不,是诉苦诉冤。

这半天下来,温落亭心中的火气倒是更旺了:怎的偌大一个通化坊,半个想要诉苦的美貌女子都没有?这让心怀百姓的温侍郎有些忿忿。他随意走进一户商铺,在铜镜前瞧着自己的样子,觉得自己除了眼睛有些小、身材有些矮外,又有哪里比不上那些个所谓翩翩公子?

他对镜自恋片刻,施施然走出店铺,全然没听到店家一句臭骂。他那侍卫倒是听得清楚,却也懒得说什么,反倒觉得说的轻了。

继续在街上游荡的温大人,

双目不时扫视身周路人,两只小眼睛里射出锐利光芒,只可惜路人不识货,只当这位衣着不俗的爷犯了斜眼病,只可惜,瞧起来才五十吧?

瞧这话说的,温大人三十七岁。

只是走着走着,温大人就不免感慨一声,他那三房侍妾果真眼光了得,能认出他是大富大贵之人,其他人的眼光和福气就差的多了,竟不知当朝三品大员就在身旁,一时间令温落亭生出世人皆愚之感,顿觉举世皆浊,实在污了他这等青莲。

又想到自己本在淮南道做那舒适的官,偏偏被那些小人甩到这长安来,美其名曰能者多劳,殊不知长安这等地方,天子脚下,什么动作都得小心。想到此处,心中不免郁结。

温大人一边想,一边生气,一边低着头闷闷地走着,活像个霜打了的矮冬瓜成精。走着走着,这矮冬瓜哐当一声,被撞地退后几步,只觉自己好似撞上一堵墙,脑袋都有些疼。

抬头看,一个穿着巡捕司官服的捕头,怀中紧紧抱着一个木匣子,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头微微低着,看不见眼神。

那侍卫暗叫一声不妙,急急向前搀着温落亭,惶恐道:“老爷,您没事吧?”

温落亭自然没事,他又不是被撞的那个,只是这大胆捕头,不过小小从四品,敢拦温侍郎的路,自然既不合理、也不合规矩,但那捕头既不抱歉,也不惶恐,连个头都不抬,这可惹到了温大人。

温落亭一把推开侍卫,挽起袖子,看架势是要和时若闻讲讲理,只是他还没走两步,眼睛瞄了瞄,似乎时若闻是要高过他的,再横着看,也比他壮实一点,怀里那匣子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万一巡捕司的天工楼又做出些奇怪兵器,他这冬瓜,哦不,金贵身躯岂不是要受损?

只是那捕头低着脑袋,仿佛是在害怕什么,身子有些细微的颤抖。

“害怕?”温落亭冷哼一声,“定是被我的官威折服,哼,也算半个聪明人。”想到此处,温落亭冷笑一声,大步上前,脸颊两侧的肥肉轻轻抖动,开口道:“巡捕司的人,拦在这里做什么?皇上大寿的日子就要到了,你就这么当差的吗?”

没有回答。

温落亭一只手叉着粗腰,一只手指着那捕快,只是他个子矮,手要抬高些才能指到。他倒是也不觉得滑稽,趾高气扬道:“你,叫什么,哪个衙门?”

侍卫在一旁瞧着温落亭摆谱,实在有些后悔当初签了契,否则也不至于丢这个人,周边大街上路过的,指指点点,这位大人也不觉得脊梁骨疼。

那捕快依旧没有回答,垂着眼帘,瞧不出神色。

温落亭指着那捕快的鼻子,仰着头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一句“有眼不识泰山”,心底怒气渐起,脸上却笑意渐起,乐呵呵道:“很不错啊,你这个小捕头,但是你要知道啊,本官身为六部侍郎,是有监察之权的。唉,本朝律法严明,要多谢你们巡捕司。不过,居功自傲可就不行了,要知道皇上贵为一国之君,长安贵为国都,可不是你摆架子的地方。玩忽职守,这个罪名你担得起么?”

讲到这里,连温落亭自己都生气了,这等没眼色的人巡捕司都要,真是大逆不道,江湖就是江湖,一帮匪类,不识大体,不尊礼道。当即大步向前,大声道:“玩忽职守,信不信我参你一本,到时候罚俸事小,我让巡捕司风评议事顶上个不忠的名头,你那些江湖伙伴,可就没好果子吃!”

说罢,却不敢扇这捕头耳光,只用力拍那木匣。好在他那冬瓜脑袋里除了蝇营狗苟外,倒也有二两识时务。温落亭一掌拍在那木匣上,旋即背过手去,小眼睛里怒气十足。只是侍卫站在他身后,却瞧见他揉了揉掌心,似乎把自己打疼了。

木匣哐当一声响,抱着木匣的人依旧不言不语,只是微微抬头,眼神之中满是茫然和不解,仿佛大梦初醒,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抬头看一眼天空,晴空万里。

温落亭见他这幅茫然样子,勃然大怒,“你这捕快,大逆不道!该当何罪!”

大逆不道?

那捕快微微一怔,想起二十多年前,那前来宣旨的,也这么讲。当时大雪满长安,周大人却跪在雪地里,神色悲戚,接过那卷明黄圣旨后,起身微笑着对自己说:“莫要担心。我去去便回。”

回哪儿?长安大,居不易,不若归去。

木匣无声碎裂,露出一柄二尺四寸长的横刀,刀柄似玉非玉,刀身之上,所刻“不如归”三字,在晴空下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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