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在天空中的乌云不知在何时散去，远方天际洒下的一缕金色朝阳，似乎将一丝温暖带到这片冰封已久的大地。
温莎伸了一个懒腰，发出了一声猫咪般的叫声，“看来是出乎意料的晴天呢。”
第一个醒来的她，立即就发现了坐在熄灭的火堆旁，盯着灰烬一动不动的王艾尔。
“又是一夜未睡么？”
艾尔身旁，是裹着睡袋的塞维斯。因为是面朝下趴着，所以温莎也看不见他的面容。
“啊啊……总得有人守夜吧……”
这可不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不是释放了魔法结界吗？守夜？我说……算了，叫他们起床吧，那两个士兵咱们也要招呼招呼。”
“我说……”
“什么？”
朝马车方向刚迈出第一步的温莎，回身问道。
“我们直接去帝都吧。”
“当然是直接去帝都，我们的目标不正是皇家图书馆……”
“啊，抱歉，我说的……是我们两个，只有我们两个。”这个声音有些颤抖，“我们两个，直接去帝都吧。”
王艾尔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中写满了坚定。
“我说……你又在发什么疯……”
温莎盯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你说过，你想要帮我吧？”
“但我可没承诺当你的仆人或者奴隶，无理由的服从我可不认可——你至少将理由告诉我吧？”
“他们……没用吧？”
“把他们抛在这里？”
“对，把他们，抛在这里。”
“包括你的公主殿下？”
“是的，我已经下定决定抛弃她们了。”
“为什么？”
“我想回家。”
“莱茵镇？”
“你也知道吧？我的、家。”
王艾尔盯着温莎，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继续解释，然而，在嘴唇轻微地进行了第一次摩擦后，温莎便又叹了一口气。
“果然呐……”温莎抬头望天，“他们怎么办？靠塞维斯来保护？还有那两个士兵，虽然他们只不过是三、四级的武者，但是塞维斯也未必能够控制得了他们。要不要……直接在这里解决他们？”
“不用了，相信公主殿下和塞维斯吧。”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当王艾尔转身，望向西边，准备离开的那一瞬，温莎轻轻问道。
当然，虽然声音很轻，王艾尔却依然听得清楚。
毕竟，眼下可是死一般的寂静，就连一点呼吸的杂声都没有。
“早一点想通，总比之后再追悔莫及来得好啊。”
“也是呢，越早后悔，就越早遗忘……只是，你还是公主殿下的守护骑士吧？就这样离去……”
“啊，誓言而已，背叛誓言的叛逆骑士，在这个世界上也是存在的吧？”
“也是呢。”
温莎望着裹在睡袋里，背对着二人的温莎，她没有丝毫动作，就像依然还在沉睡一样。
像这样的背叛宣言，果然还是不要当面讲出比较好，无论是那一边，都有这样的共识呢。
“我先声明，我只会帮助你拯救人类。”
“啊，我也没有其他的奢求。”
王艾尔露出灿烂的笑容，最后看了众人一眼，之后，又望着不远处路边的马车，伸手一挥。
以马车为中心，用鲜血绘制而成的魔法阵，一瞬间化作红黄相间的尘沙，魔法结界也在这一瞬间发出了玻璃破碎般清脆的响声。
之后，王艾尔一次也没有回头。
……
“离开了呢。”月驰缓缓钻出睡袋，扎紧了睡袍的腰带。
“他终于下定决心了啊。”
那位公主殿下的表情没有半点失落，反而充满了喜悦的活力。
“怎么？你也早就醒来了啊。”
“当然，真是无比尴尬的对话呢，让人想要打断都找不到机会，真是卑鄙的谋略啊。”
“呵呵……是呢，真是卑鄙啊，就这样将我们丢在这里……怎么办？亲爱的公主殿下？”
“当然是去帝都。”
“什么？你可是被抛弃了呢。”
“所以才要去帝都啊，拯救人类的英雄，只能是公主殿下的骑士，不是吗？”
“喂喂喂……这是什么故事的无聊展开啊，难道你是想成为历史书上一个名字符号才坚持到现在的吗？”
“你呢？来自天涯之外的樱之国王子殿下，你一直跟在我们身边的理由是什么呢？”
“青郎可是将我托付给那个艾尔·王了哦，保护我是他的责任吧？所以与之相应的，受他保护也是我的义务吧？”
“总觉得责任和义务有着微妙的反转呢，不如说，这根本不是责任和义务的问题吧？算了，给我一个答案，王子殿下，您是否还要继续与我们同行呢？等这个家伙醒来之后。”
说着，莉雅用脚尖踹了睡袋内的塞维斯。
“当然，本殿下还需要人来保护呢——马车里有酒和干粮，正好那两个监护人一样的家伙不在，你想不想尝一尝朗特城的白葡萄酒？”
“啊，给我接一袋来吧，还有，我的蛋糕在木箱左边的那个袋子里。”
“真是奢侈的享受啊……”
一边摇头，一边向马车走去的背影，因为朝阳初升的缘故，阴影被拉得极长——就像一杆黑色的长矛，刺向西方的终点。
果然，变成这样了。
……
“其实……你不用害怕，尽管放手去做吧，将我们这样的累赘抛下就好。”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
“像这样，成为你的累赘，政委救世主的累赘，可是会被钉在耻辱柱上的。那两个士兵，也是因为我们才绑架的吧？你和温莎，都是能够飞行的强者，你们可以和魔兽拼搏，可以去拯救人类，而我们，只不过是普通人而已。拥有自知之明，在这个世界只能渴求拯救，我们没有狂傲自负的妄想，也没有一蹶不振的放弃，我们是没有放弃希望，却又明白眼前这黑暗现实的普通人。我们，对于你而言，没有任何价值吧？”
“……非要说的话，精神上……”
“你还需别人的支持，才能战斗吗？”
塞维斯第一次，朝王艾尔发出了狰狞的笑声。
“喂——你可是要拯救人类耶，原来拯救世界的英雄，还是需要别人的支持，才有觉悟去战斗的东西吗？艾尔，我很清楚，我并没有忘记过去，但我也没有实力去报仇——我还不准备就这样放弃……”
塞维斯的声音，被刻意地压得很低，似乎是怕吵醒仍在熟睡的众人。
“但我，也不准备接受任何人的支持。这是我下定的决心，也是我……奋斗的动力。在这个世界上，人类未必需要相互协作才能生存，尤其是，已经悬在毁灭边缘的人类。去做吧，你不是要拯救我们吗？去背负吧，无论是誓言也好，无论是痛苦也好，连这种觉悟都没有，你……还当什么拯救人类的英雄？”
夜，更深了。
天空，泛起一阵白光。
拯救人类吗？
我只是个大学生吧……突然，想回家了。
王艾尔笑着。
温暖的火，支撑着他的精神，困倦袭来，他却一直睁着眼。
还不能休息。
他这样说。
去做吧。
他这样许诺。
这一回，必须贯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