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究竟是什么东西？
《神魔大典》中运用无数春秋笔法，将这一切都写得玄乎其玄，但是王艾尔还是能从字里行间瞧出一切端倪。
神与魔，不过是懵懂无知的人类，对这二者的称呼而已。
就像接触到人类文明，拥有自我思维的猿猴那样，因为对象太过强大，因此猿猴会不由自主地将人类视作主人……而某些猿类如果智慧达到更高的水平，开始尝试理解整个世界，那么也一定会有猿类将人类视作“造猿主”。
不过，《神魔大典》的作者，却似乎并非那智力水平更高一些的猿类。
神灵、魔鬼对于来到这个世界的王艾尔而言，或许用“外星人”来称呼他们更为合适。
虽然不知道它们怎样来到这个世界，但毫无疑问，它们是比人类更高一个维度的存在。
当然，这个维度并不是指王艾尔以前所了解的维度，不是“三维空间”那个维，只是单纯的，表示更高水平生物的形容词而已。
而《神魔大典》的作者，很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能写下这样一本书。
书中明明白白写清，“神魔之誓”是魔鬼与神灵签订的契约，关于人类世界……或者说枫之大陆这一“殖民地”的契约。
上古时期——其实也就是一千多年前，人类繁衍还没到一百代的时候，这个契约缔结。
整个世界上的生灵都被这个契约所约束，精灵陷入了沉睡、半兽人则退化成牲畜，还有一些土生土长的动物，因为受到了魔力的污染，而变成了魔兽……至于人类，或许就是这个契约当中唯一的赢家。
只是，如果根据《神魔大典》之中的记载，深渊与天堂与人类世界不应该存在可通行通道才对。
但是无论是魔窟开启，还是神树死亡，王艾尔亲历的一桩桩事件，都明明白白地告诉王艾尔——契约已经成了废纸。
而那个因为这个契约而生成的世界意识，却丝毫没有对“入侵者”做出反应。
只要末日来临，人类是一定会毁灭的。
这是《神魔大典·卷三》中的预言。
事实上，《神魔大典·卷一》大抵是记载一些上古的生物，各个族群的特征，当然，所谓的神创世人，大约就是指人类学会使用神力这一点。而所谓的魔鬼诱惑人类服下罪恶之裹，则大概是指人类学会使用魔力这一点。
而《神魔大典·卷二》则完全是上古时各族群之间的关系，譬如人类的四大部族、修往天堂的通天塔等等……总体来说，是站在人类立场上，对神魔大战期间社会关系的总理。
至于《神魔大典·卷三》……这本书才是真正的天书。倒不是说里面的文字晦涩难懂，而是因为这些文字当中，告知了它的读者这样一个事实：
“只要‘神魔之誓’松动，‘世界意识’就会死亡，而失去契约守护的人类，就会被神魔毁灭……”
鸦雀无声的现状，也早已在王艾尔的意料之内。
毕竟，对于莉雅等人而言，这些事实的冲击力实在太强——这可是连自己这样的穿越者都无法接受的设定——
本该是这样的。
然而，除了一脸茫然的塞维斯之外，无论是莉雅也好，还是月驰和青郎也罢，都面无表情，仿佛听了一个不那么好笑的笑话一样。
王艾尔看着四人，又看向被莉莉拽过来，早已听王艾尔解释了心中推想的耶鲁特。
“总之……咱们现在的处境就是只能躲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吗？”莉雅眨着眼，歪着脑袋问道。
不，这位公主殿下此刻不应该很惊讶吗？
“那位大魔法师威利呢？他又去了哪里？”
这……王艾尔后退了半步，与其说是因为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而惭愧，不如说是因为月驰冷静的态度而惊讶。
不，这已经不是冷静了吧？这是完全没有听懂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吧？
“这么说，这一场在枫之大陆上兴起的灾难，也会殃及我们樱之国咯？”
幸好，这个世界上还是有正常人的。
“青郎，樱之国……原本也是这片大陆的一部分吧？”
“……”
的确，根据《神魔大典》的记载，世界本是连成一片的大陆，而并非如今枫之大陆这样枫叶形状，被海洋包围的大陆。
因为神灵与魔鬼之间的战争，才导致世界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这是《神魔大典》中的记载。
“抱歉，你说的这个故事……我没有办法接受。”
青郎起身向王艾尔深深鞠了一个躬，但看他摇摇欲坠的身形，王艾尔不免生出一丝担忧。
“我出去走走。”
果然，抛下这句话的青郎，选择了离开这座大殿。
“由他去吧。”
而因为月驰的劝阻，王艾尔也没有勉强。
“现在，可以为我介绍这几位客人了吧？”
虽然说是“几位客人”，但耶鲁特正露出彬彬有礼的微笑，一双星目看向正用左手食指敲打白嫩脸颊的莉雅、
的确，这位公主殿下挺能够吸人眼球的。
“我的师弟，大魔法师凯因的弟子，来自泰瑞尔行省的塞维斯。樱之国的王子，月驰殿下。至于这位……”
“我是艾尔的主人，艾尔迪亚帝国的莉雅·潘多拉贡，耶鲁特代主教，虽然你一见面就通报了姓名，但是似乎没有尽到臣民应尽的义务呢。”
不，这一副高高在上的不模样，绝不是王艾尔所认识的莉雅。
耶鲁特单膝跪地，深深俯下身子：“小民失礼，望殿下恕罪。”
一个亡国公主，与一个家乡被毁灭的年轻冒险者的邂逅吗？真是美丽童话的开端呢。
如果没有莉雅接下来的举动的话——
“耶鲁特·耶伦吗？你有没有……”
“若是成为殿下的剑，成为殿下的盾，小民自然愿意。”
“不，我是问食物——我们已经七八天没有进食了。”
无比现实的开篇，几乎已经决定了这个故事的基调，什么玫瑰白马城堡之类的元素，都不不可能存在于这个故事中。风车般的巨人，羊群般的军队，亦或是头戴翎羽的白袍骑士传说，也不再是故事的构成。
吞进腹中的食物，珍贵的水源，再加上一双双无比渴望，又无比彷徨的眼睛，才是这个地底世界的一切构成元素。
一番狼吞虎咽之后，莉雅与王艾尔重新回到了地上——当然还有沃斯的市民，耶鲁特与拉西莫等人。
毕竟，这样残酷的现实，王艾尔没有勇气告诉耶鲁特。
而耶鲁特与拉西莫等人见到这一幕后，也并没有诘问王艾尔的有所隐瞒。
“我们……我们的家……”
已经有保卫团的战士崩溃了，这些不久前还维持着地下七个大区秩序的英雄们，无不涕泪横流——无论是天空中翠绿色的太阳，还是这片已经沙化的土地。
沃斯存在过的痕迹，已经不复存在了。唯有那变动过后的海岸线，无情地宣示着他们正处于现实。
在一旁，王艾尔向莉雅问道：“下一步，我们要做什么呢？”
“你是在等着我决断吗？”
“殿下……你也不相信我刚才所言？”
“不，我相信。”莉雅笑了笑，“从在皇宫见到你开始，从一同躲避魔鬼开始，从在森林中被你救了开始……格拉修斯、凯因、尤利斯、再到现在的耶鲁特。我已经见到这样的世界，那么我就没有理由质疑它的真假。”
“可能，《神魔大典》当中的记载，是假的……我刚才告诉你们的推论，也是……”
“我觉得是真的。”
“如果是假的……”
“我不会沉溺在虚幻之中，我不会否认我亲眼所见的真实……我也不会否认你。”
少女轻柔的目光，让王艾尔产生了一种错觉，他面前这位高贵的少女并不是什么莉雅公主，而是一个聪明可爱的邻家女孩。
但事实证明，这的确是一种错觉。
因为那双眼睛逐渐变得锐利起来。
“要拯救这个世界，我们有几种方法？”
声音中的坚毅，不输给王艾尔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
“拯救……”
这个转折，王艾尔有些猝不及防。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书，一种书提出问题，却没有给出任何解答，读完它，人们只会感觉到无边黑暗，这就是衰世之书。但是还有一种书，它提出问题，也给出了作者自己的解答，这种书就是盛世之书。你读过《神魔大典》中，一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救世主……”
“救世主？不就是你吗？”
“不，我……”
“羽依说你是救世主，尤利斯也说你是救世主，凯因也认同你能够拯救这个世界……我不知道威利那个混蛋究竟跟你说过什么，但是在我看来，能够拯救世界的人只能是你。”
“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样……”
“你不是说‘神魔之誓’那个契约松动，‘世界意识’死亡，我们人类就会被神魔毁灭吗？那么，现在那个所谓的‘世界意识’，应该还活着吧？”
“即便它还活着，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拯救它，而且这也只是我读过《神魔大典》之后得出的推论……未必……”
“没关系，试试嘛。虽然不知道怎么打开锁，但我们手中已经握着钥匙了，如果这把钥匙打不开，那么换下一把试试就好——顺带一说，公主……本公主殿下当初偷钥匙从皇城里逃出去玩的时候，也是用的这个法子哦。”
边说，莉雅边开始打理起她有些散乱的头发，那发丝轻轻荡漾在空中，被微风拂起，有那么几根甚至挠到了王艾尔的面颊。
“你不是问我，我们要做什么吗？真是很抱歉，虽然这个时候说已经有些晚了……请拯救人类吧，艾尔。”
少女的声音很轻，但却似乎没有半分妥协的余地。
王艾尔单膝跪地，缓缓垂下头——这是艾尔迪亚大陆上平民对贵族行礼时的姿态，同时也是平民受封时的姿态。
“不用这样，抬起头。”
少女的脸离得很近，几乎都能嗅得到发丝的淡淡香味——那是香水的气味，却又似乎不只是香水的气味。
是一种粉红色的气味。
额头处，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接触到了。
耳畔，响起痒痒的声音：“艾尔，请拯救人类、拯救我吧。”
【作者题外话】：似乎找到写轻小说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