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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第二小节:燃烧之城

本书作者其他书: 紫罗兰密会

耳畔的汽笛声渐渐远去。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发霉的床铺上。

格温坐起身,透过半开着的窗户向外望去,随后便看到了熟悉的阿卡纳港口,以及几艘停泊在码头边的货船。

这是一间位于港口附近的废弃旧屋,凌乱摆放的桌椅将通往一楼的楼梯阻挡得严严实实,二楼的地板上堆满灰尘,二楼阳台的门扉被木板条死死钉上,也不知他是怎么被送进来的。

格温从房间另一侧的窗户探出头,眼前只有一条狭窄的小巷,巷子外的街道上弥漫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雾气,没有黑色的火车,也没有微笑着对自己打招呼的青年,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仿佛都只是场虚幻的梦境。

但这里确实是阿卡纳。

他回来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

格温下意识把手伸向怀中,他想要取出怀表看看时间。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雾气里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在寂静的巷子中显得格外清晰。

几乎就在枪响的同时,格温扒住窗沿从二楼翻身跳下,他像只灵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紧接着背靠墙壁,从巷子中向外看去。

雾气中冲出一个神色慌张的男人,他穿着一身警备厅的蓝色制服,应当是在附近执勤的街道巡警。他看上去很狼狈,左肩还带着伤。他沿着街道向前跑了几步后,回身向雾气中连开数枪,直到把弹匣中的子弹一气打空。

他似乎正在被什么东西追赶。

格温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就看到雾气中飞射出一道银色的寒光,正中警员右手。

那是一把银色的匕首,锋利的刀刃穿透男人的手掌心,他先是闷哼一声,随即发出痛苦的呼号,手中火枪“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一名衣着怪异的女人突然出现在警员面前。她身上刺着滕蔓一般的诡异纹身,就这样凭空出现在男人面前,没有任何响动和预兆,轻描淡写地用匕首割开了对方的咽喉——就像拨开一只橘子那样简单。

是三相会的魔女!

看到对方这种诡异的手段,格温瞳孔不由微微收缩,想起了在运河码头上和这些女人战斗的经历,紧接着他又有些担忧——帮派成员居然敢当街袭击巡警,真是前所未闻,阿卡纳此时的局势怎么会坏成了这个样子!?

警员向前扑倒在地上,他发出急促又绝望的喘气声,试图用双手堵住鲜血喷涌的伤口,目光在惊慌之中四下乱瞟,却正对上格温的视线,脸上不由露出惊愕的表情。

几乎就在他神色变化的同时,魔女也察觉到了什么,上一秒她还站在警员身旁,下一刻便出现在巷口,出现在格温面前!

没等她有所动作,鼻梁上立即挨了重重一击,眼前顿时蹦出无数飞舞的金星,闷哼着向后扬起脑袋。

格温下意识打出这一拳后,立即向前扣住对方的左脸,将她狠狠推向巷子右边,令魔女脸颊与坚硬的墙壁来了个亲密接触,他随后转身抬起手臂,一记势大力沉的肘击撞碎了对方的后颈骨。

魔女脖子扭曲成一个怪异的角度,“扑通”一声软倒在地上,再无半点声息。

她死了。

我刚才做了什么?

等一切都结束后,格温才突然惊醒过来,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原本只是想制服对方,却没想到身体在打出那一拳后突然进入了某种怪异的状态,他在几秒钟时间里短暂地失去了对肢体的控制,等从那种状态里恢复过来时,魔女已经被自己打死了。

他莫名想起了那个在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怀疑是对方搞的鬼,同时也担心是否会是艾利诺在所谓的契约上做了手脚。

但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细细检查自身,想起巷子外还躺着一个受伤的警员,格温几乎是奔跑着来到那个男人身边。

“放松,冷静点,别紧张。”他在男人身边蹲下后,示意他不要乱动,免得加快伤口的出血速度,“我是格温,格温·兰斯,你们霍姆警长的熟人,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想了解一下阿卡纳现在的情况。”

听到霍姆的名字后,男人的眼神稍稍放松了几分,他试着张嘴说话,却只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指缝间滴着殷红的血珠,牙齿也被鲜血染得通红。

“你需要先想办法止血。”

格温皱起眉,到离港口最近的医院也要坐三个小时马车,迫于情势,他从衬衫的袖子上撕下一根布条,给男人咽喉上的伤口做了个简易包扎,暂时帮对方止住鲜血越流越多的趋势。

“换个地方说话。”

格温搀着警员来到一堆高大的货箱后,让对方背靠着货箱坐下,“接下来我会问你几个问题,你可以用点头或者摇头的方式来回答,可以吗?”

对方轻轻点头。

“第一个问题,”格温看了眼巷子里魔女的尸体,“知道她攻击你的原因吗?”

摇头。

“好吧,那你是被她一直追到这儿的吗?”

这次是点头。

“其他人呢?”格温环顾四周,发现雾气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了几分,“其他人也被这些家伙袭击了?”

警员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他先是想要摇头,紧接着又想点头,似乎在纠结什么。

“你也不知道?”格温猜测着对方的想法,“还是说,袭击者不止这些女人?还有些黑色的、像乌鸦一样的怪物,对吧?”

“嗯!嗯!”

警员鼻孔中发出激动的声音,对面前的少年用力点头。

“这些家伙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地袭击市民了么····”格温深吸口气,禁不住担忧起安和云梦的情况,自从自己被艾斯掳走后也不知她们处境如何,鸦人和魔女们可不会对女性心慈手软。

“只有下城区被袭击了吗?”格温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开口问道,“还是说包括上城区在内的整个阿卡纳都遭到了袭击?!”

男人的眼神灰暗了几分,他缓慢又沉重地点了点头。

得到答案的格温心脏紧缩了一下,要知道穆琳姐现在还躺在病床上生死不知,如果上城区的疗养院也遭到了袭击···他没有再继续想下去,心头的焦虑渐渐演变成一股子灼烧的怒火,眼睛里都染上了几分血色。

“你就先在这儿躲着。”

格温最终下定决心,“我要去上城区一趟,我的家人还在那里。”

“唔!唔!”

“还有什么事?”

看到少年眼中压抑不住的怒火后,男人连忙摇头摆手,他似乎想要表达一些东西。男人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用食指粘些伤口处渗出的血液,在地上写下一个单词。

【警备厅】

“警备厅?你要我去这个地方?”

男人摇头,没等格温再问个明白,浓雾中突然传来一道异样的声响。那声音起先很沉闷,就像是在水里开了一枪,两人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能在雾气里看到一点微弱的红光,如同锅炉中迸溅的火星。

五秒后,那声音忽然放大了数倍,成为一道几乎要震破耳膜的轰鸣!

肉眼可见的气流在格温眼中不断放大,它好似一股汹涌的白色海潮,推动着雾气从远方席卷而来。等到下一秒,货箱、警员,还有格温都拔地而起,他们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起,狠狠拍向身后的建筑。

起先格温感觉像是被一列全速行驶的火车撞了个满怀,紧接着就被狠狠摔在地上。他喉咙里短促地哼了一声,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又是一道气浪横扫而过,将他向后推去。

在接下来的十秒钟里,连续五道冲击接踵而至,格温就像被扔进飓风中心一般不断在地上翻滚,耳中充满了震耳欲聋的爆炸与碰撞声。他眼前金星狂舞,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被这股灾难般的冲击力撕成碎片。

所幸在七道冲击波过后,四周终于平静了下来。等格温恢复意识后,他意识到自己正在粉碎的木屑和玻璃渣中蜷着身子,足以将骨头都撕裂的刺痛肆虐在浑身上下的每个部分,少年只有死命咬紧牙关,才没有让自己像头野兽那样嘶声怒吼。

在不远处趴着那个警员,他半眯着双眼,脑袋被整个翻转过来,血液染红了身下的地面。

目睹这血腥的一幕,格温痛苦地转过头,同时心底也不由冒出了一个疑问。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带着这个疑惑,格温艰难地站了起来。

打量四周后,他发现这里是一座被废弃的码头货仓。但此时货仓的大门已经被撞成了数块碎片,所有窗户玻璃也在冲击中化为齑粉,支撑屋顶的铁管也摇摇欲坠,全靠四面墙壁的支撑才没有倒塌成废墟。

“呼——”

他忍着剧痛前行几步,随后便看到了货仓外的景象。

那是七团升腾在城市上空的黑云,它们仿佛一根生长向天空的巨大蘑菇,顶部漆黑的云团向四周扩散,无数发亮的红点从黑云中抛洒向四周,仿佛从天而降的火雨。

如果这世上真有地狱,那么此时在格温面前铺展开的便是一副炼狱绘卷,从天而降的火雨点燃了城市的房屋和建筑,恐慌的市民在街道上四散奔逃,漆黑的鸦人与魔女肆虐期间,给每一条街道带去绝望与死亡。

这不再是格温所熟悉的那个阿卡纳了,这是一座在火海中燃烧的地狱之城。

穆琳姐还在上城区的医院里!

想起这件事后,格温心中的怒火与焦躁几乎要炸裂开来,他快步想要冲出货仓,一根支在屋顶的铁管却突然坠落,径直砸向少年的头顶。

“咚!”

沉重的铁门轰然大开,风声掠过,隧道两侧的火把也随之明灭不定。

拉德利·塔诺拉从大门后的隧道中快步走出,他身穿一件宽大的漆黑长袍,手中捧着一座青灰色的石杯,嘴角含笑,眼中带着热切的神采,似乎要赶着去做某件事情。

“大人!拉德利大人,请您等等我!”

男人身后紧跟着一名身形伛偻的侏儒,他小跑着跟在拉德利身旁,脸上浮现出谄媚的笑。“大人,城市里属于七大帮派的工厂已经全部引爆,接下来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和我的手下效劳呢?”

“已经没什么你要做的事了。”

拉德利沿着石阶向地牢深处走去,“接下来你只需要静静地看着,等待导师的降临。”

“导师····”

侏儒兴奋地搓着双手,眼中充满了狂热的色彩,“导师降临后,真的会给予我们永恒的生命与超凡之力吗?”

“永远不要怀疑导师所作出的承诺,加斯特,这是最严重的亵渎!”

“原谅我,大人!”

灰鼠团的首领在此刻卑微得像是一名仆役,他连声告饶,“我只是一时糊涂,是我脑子不够灵光——一想到导师真的就要降临到现世,我就高兴地不得了,原谅我吧,拉德利大人!”

“哼,你知道就好,以后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质疑导师的话。”

“再也不会了,大人。”

两人走得很快,等说完这几句话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地牢的最深处,看到了那个被铁链束缚在的海水中的巨人。

没等拉德利两人走近,巨人忽然抬起了头颅,口中发出雷鸣般的巨响。

“我闻到了···你的气息,谎言的··使徒···”

他发狂似地转动着脑袋,情绪显得十分激动,“从上一次···你离开后我···就一直在等待,等待···你完成约定的··那一天到来,回答我···你是来···杀死我的吗··”

“当然,索洛尔,我为实现约定而来!”

拉德利快步来到巨人面前的平台上,他举起手中的石杯向巨人高声呼喊,“我找到了能够取走火种的容器,只要你将火种放进去,就能从这个该死的囚笼中得到解脱!”

“快···来··”

巨人急切地呼唤着,“我这就···把火种··交给你··”

“容器就在这儿呢,开始吧,索洛尔。”

拉德利高举起手中的石杯,“完成我们的约定!”

“好···”

巨人点了点头,随后他猛地扯断了胸前的肋骨,一把握住那团悬浮在胸膛中的白色火苗,咆哮着将它从身体中拽了出来!

当火苗被巨人从胸膛中取出后,它像是受到了某种莫名的吸引,缓缓落进了拉德利手上的石杯中,稳定而又平静地燃烧着,向四周传递出一种温和且神圣的气息,整个地牢中的阴暗似乎都在火光下一扫而空。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云梦小姐?”

在一座平台高处的阴暗牢房中,目睹如此奇景,安不由向身旁的云梦低声发问。“那团火苗是什么东西?”

“那是神明挥洒向世间的圣物,秩序和法则的基石,混沌与污秽的克星——”

云梦脸色很难看,她望着那团白色的火苗,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那是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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