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白渡的一张脸先是从白色转向红色，然后从红色转向猪肝色，后者这两个区别不太好分辨，不过还是能看出区别的——羞愧和想要去死的屈辱表情。同一时间夕洛清清楚楚地听着面前这孩子丰富的心理活动，因为他太过丰富的心理活动夕洛甚至连表情都懒得摆出来了。
“没钱……给人嘲笑了……”
“为什么我的人生如此悲惨，连个不熟悉的陌生人都要来嘲讽我没钱呜呜呜……”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好想去死，但是今天还有直播的动漫没有看……”
“他为什么要盯着我看，果然是想要羞辱我吗……”
“他的眼神好恐怖……”
“……”
短短几秒钟内夕洛耳朵里连贯起来了至少十来多句话，语速之快甚至让夕洛无力吐槽，他微微叹了口气：“你叫……白渡是吧，现在有空么？一起喝一杯吧。”，说实话，夕洛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做。
明明只是一个不怎么熟悉的陌生人，充其量不过见了两三面而已，不过上次他在展览会给自己指了路——夕洛不喜欢欠人家人情，哪怕这个人情再小夕洛也想要还清楚，反正夕洛现在也没事做，干什么不是打发时间呢。
不远处的奶茶店内。
“两杯……那个，你喝啥？”夕洛本来想点自己最喜欢的粤利粤抹茶奶盖的，可是忽然想到身后这个一脸‘这地方好高档啊，消费一定很不便宜吧’的家伙，还是出于礼貌地问了一下。白渡愕然了一声，随后有些局促地说道：“那……那什么，随意就好了。”
夕洛哦了一声，转过了头对店员小姐姐：“两杯粤利粤抹茶奶盖。”，店内的空位还有很多，而且装潢舒适，软软的沙发上坐着能让人不自觉地平静下去——或许是因为轻音乐的缘故，空调开的温度也正好，夕洛他们刚坐下没一会儿店员小姐姐便揣着职业微笑端上来了两杯点好的奶茶。
白渡微微咽了一口吐沫，这个小动作被夕洛看在眼里，这个孩子似乎不经常来这种地方，这些地方消费并不算高，综合推断了一下，夕洛对白渡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夕洛猜的很对，因为不常来，白渡他略紧张地缩了缩身子：“这个多少钱，我转给你。”
夕洛随意地摇了摇头：“不用，算我请你的，你不是没钱么。”
你不是没钱么……
不是没钱么……
是没钱么……
没钱么……
钱么……
么……
这几个字掀起了一连串的回音荡漾在白渡的内心，仿若一把镰刀割在心头，他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我……不喜欢欠人家东西。”，这句话让夕洛有些侧目，这个家伙意外地有底气，而且看起来在某方面还挺骄傲的。
夕洛这才仔细地大量了一下他，他穿的衣服虽然挺干净听整洁，但是的确没有让人眼睛一亮的特点，整个人的气质就跟那些从事低端行业的人一样，不过夕洛记得他还是个适格者，怎么会混的如此凄惨呢？
兴许是夕洛的眼神，又或许是不习惯人多的地方，白渡喝了一会儿东西后便紧张兮兮地站了起来：“那个……我……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兄dei，你账号多少？我转给你就先走了。”
他是的确忍受不了现在的氛围了，他不喜欢这种被人俯视的感觉，而且是一个年龄相差不多的人，他的确穷，但是某一点上他和弥雅差不多，穷但是有自尊。夕洛倒是觉得这一点不错，印象好了不少：“先坐下来吧，我不喜欢欠人家人情，你应该也一样，虽然你只是为我指了个路……不过既然我碰上了就稍微帮帮你吧。”
“什么？（他在说什么？什么帮我？难道……他是个基佬吗！因为看上了我的……）”夕洛突然的这句话让这个单纯的孩子慢慢联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家伙的脸色越来越怪异，夕洛的也脸色也跟着越来越怪异。
“抱歉恕我不能接受！我是不会改变性取向的！”
夕洛：“……”
所以说这个家伙的内心怎么这么丰富，难道搞科研的人精神或多或少有些毛病么？虽然不怎么了解，不过夕洛的确也还记得第一次在展览馆上遇到白渡的时候，这家伙自我介绍过自己喜欢搞发明搞科研。
在如今的时代知识几乎是完全开放的，链接了蒂亚后可以在资料库中下载大部分的灵能科技资料，这是官方一个英明的决定——在短时间内天朝诞生了大量的民间科学家和发明家，甚至一些挺不错的灵能武器就是出自这些民间人士之手。
“如果你再胡思乱想想去，那么我立马走人，亏我还想帮帮你来着。”夕洛脸色不太好看地望了白渡一眼，气场彻底的碾压了这个‘同龄人’，白渡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抱歉……”
随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怎么就这么怂了！身为一个男人！他感到自己的骄傲被侮辱！他想要……算了还是怂点吧，面前这个家伙的眼神好可怕……之后经过了一些简单的交流，夕洛倒是有些惊讶这个其貌不扬的孩子。
他来自于一个民间科学家庭，他的父亲是官方实验室的某个大佬，他的母亲则是一个普通的民间大佬，在一次命运的邂逅中他的父母相遇了——随后便有了他。出生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他从小就对灵能科技诞生了炽热的兴趣，而且基因注定了他在这方面的天赋。
他的父母都是普通人，但是他却成了适格者，他在灵能科技的这条路上逐渐展露了自己的天赋和创意，然而按照正常趋势，他应该前途无量才对，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一次实验意外夺去了他父母的生命。
这让他备受打击，甚至一蹶不振了好长一段时间，失去双亲的痛苦让他本来想自我了结了算了，可是在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决定——他想起了自己父母终身尚未实现的目标，创造出让人类为之进步的科技发明！当然最大的原因可能还是因为他怂。
重拾了目标和信心的白渡奋发图强，化身成了一个科学狂人，可是做这一行实在是太烧钱了，他很快便花光了父母留存下来的积蓄，随后便是陷入了尴尬的低潮，他本来也有做一些小东西卖出去，虽然能保证自己饿不死，可是却没有丰裕的资金来研究技术了。
听完了他的故事夕洛摸了摸下巴思索起来，其实夕洛有俩办法，都挺简单直接不用动脑子：第一个是带他出去城外随便杀点怪物回城后还钱，不过这样的方法治标不治本，第二个则是比较好，夕洛掌握着普通人完全不敢想象的知识——上个文明时代的灵能使用方式。
与现世界的灵能科技不同，上个文明的神子们得到的是‘它’直接的教导，把灵能的用法更多是趋向于自然和‘简洁’，形象一点的话：上个文明的灵能更像是一种魔法，厉害的生命甚至可以不借助任何的东西随意使用灵能创造出难以想象的‘奇迹’。
比如让大海忽然卷起风暴，比如让大地为之震颤，甚至是从地球外的小行星带直接拉一些陨石下来……这些都是神子文明能够办得到的。实际上当任何文明发展到一定的程度，不管是科技还是魔法，界限都会变得模糊，趋向于傻瓜化的操作能够让人眼花缭乱。
白渡叹了口气，嘴角满是落寞的苦笑：“我已经差不多找到能量转换的核心了，如果给我成功……我能做到降低3％到4%的转化率，能避免浪费好大一部分灵能呢。（不过我也没底，虽然理论上是这样，但是实验已经失败好多次了）”
夕洛瞪着死鱼眼：“我给你提个思路，你可以跟着这个思路走一走，说不定能找到发现。”，既然决定要帮他夕洛便在精神之海的资料库中搜寻起来，太过厉害的知识肯定是不行的，两个文明的碰撞会带来什么后果夕洛无法预料，但是一些基础的知识应该能行。
“呃？”白渡愕然了一下，这是纯属下意识的行为，他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科学家和发明家，他自然了解这一行里面需要牵扯到的知识面有多大，那些工程会有多么复杂，他不相信夕洛也是这一行的人。
即使内心怀疑但白渡没有说出来，不管怎么说夕洛愿意帮他已经是给自己很大的面子了，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不过也没有抱啥期望：他在想着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攒够一大笔钱进行试验开发。
夕洛皱了皱眉头，自己都认真起来了面前这个家伙反而这样一幅表情是什么意思，夕洛用指间敲了敲桌子：“你不想听的话就算了，我也可以给你一笔钱，然后随你自生自灭，还完人情我就差不多跟你没关系了。”
“啊……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白渡连忙摆了摆手，他可不想要让夕洛误会，“我只是……嗯……您请说吧，我洗耳恭听。”为了表示自己的敬意他甚至加上了敬语，或许是看到了夕洛那自（ping）信（jing）的表情，这孩子内心也有些摇摆不定起来。
“说不定……他真的能够帮到我……”内心燃起这个念头的瞬间白渡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面前这个不算熟悉的陌生人，真的能帮到自己吗！
夕洛搓了搓手，随后发现身边没有纸和笔，他便下意识问向白渡：“你有纸和笔么？我写出来给你。”，让夕洛没有想到的是这家伙立刻从兜里掏出了一只比和一个随身携带的小型笔记本。
“……”夕洛有些惊讶，白渡则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时候有灵感了我会直接记录下来，不然如果灵感丢了可是很恼人的，另外你从后面开始写吧，前面我都写了东西，而且很乱。”
夕洛随意翻开了本子，如白渡所说，几乎一半的本子里面都有记载，一些图画和文字什么的，不过大部分夕洛都看不懂，这些专业术语和灵能转换模型不是任何一个没有接触过的人能够企图理解的。
夕洛微微凝聚起精神，笔尖在空白的纸张上面留下痕迹，幽蓝色的灵能顺着黑色的笔迹冒了出来，这份灵能太过微弱，甚至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白渡茫然着一张脸，他不明白夕洛把灵能附着在纸上面有什么意义。
然而渐渐地白渡脸色开始变得僵硬，甚至到最后已经长大了嘴巴满脸的不可思议，如同见鬼了一般拼命睁圆了眼睛死死地锁定在夕洛画的‘图案’上。夕洛合上了笔帽把笔和本子推了回去，嘴角带着意义不明的微笑。
他挺享受白渡这个震惊的表情的。
“这……不可能！”白渡一把抓起了笔记本，手指间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发白，他一脸茫然和焦急地盯着笔记本，“这完全不合常理！灵能应该消失才对……怎么可能会凝聚下来而且不断运转！？”
“这就要牵扯到灵能转换的问题了。”夕洛打断了白渡的自言自语，听见夕洛声音的白渡如同溅了腥味的野狼一样猛地站起了身子，用力地撑在桌子上紧张地大喊：“你怎么办到的！”
虽然奶茶店内现在的人不多，但是这一声大喊不出所料地将人们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店员小姐姐微笑着来到了白渡身边：“这位客人，请不要在店内大声喧哗。”，白渡连忙窘迫地哦了几声，局促地坐了下来。
随后他眼神中满是求知欲地盯着夕洛，不停地问道：“怎么办到的！？你这是怎么办到的！？我研究了这么久，这根本没有道理！”，他这幅魔怔的样子有些出乎夕洛的意料，他应该很热爱这些知识，所以夕洛也没有吊他的胃口。
“你的微信账号是多少？我把这些基础的知识写给你，你能学会多少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另外这张纸你留着，或许有用。”夕洛指了指灵能依旧尚未熄灭的纸张，笔记本被死死地抱在白渡怀里，不用夕洛多说他估计也会把这玩意儿当做宝贝了吧。
从奶茶店出来后白渡还在一个劲儿地跟夕洛道谢，真挚的语气和眼神没有半分虚假，夕洛嗯了一声：“不用客气，你加油吧，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随后夕洛打了个哈欠准备离开，他挺满足的，还了人情后感觉整个人的精神都升华了似的。
“等等！”白渡忽然拉住了他，夕洛诧异地回过头，发现这家伙一脸严肃，还没等夕洛问呢，他忽然一个九十度鞠躬：“真的！真的很感谢你！虽然我们不熟，而且几乎是我死皮赖脸地跟你打招呼，但是谢谢你给了我这么珍贵的礼物！以后你就是我的老师了！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哪怕你让我改变性取向我都……”
夕洛挠了挠头连忙打断他：“停……你客气了。”他发现这孩子的内心竟然也是这么说的，而且语气真挚和嘴巴里的没有什么不同，姑且算得上是个不错但是有些奇怪的人吧。之后白渡便兴冲冲地走了，一脸迫不及待的模样，他现在脑子里只有赶紧回家学习这些新知识，然后将之前夕洛做出来的不可思议的事情搞懂。
他能够想象的到，当自己真的把这个灵能转化的知识学会后，将会对自己的人生和未来有多么深远的影响。
做了一件好事的夕洛心情愉悦，他准备现在去店长的咖啡厅内闲逛，顺便看看弥雅妈妈，然而这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内心低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在念咒似的在内心中重复着：“它们就要来了……它们就要来了……它们就要来了……”
夕洛往四周看了看，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毫不起眼的男人身上，他在路边出神地站着，眼神凝望着天空。他内心就这么重复着一句意义不明的话，但是其中包含的语气却让夕洛不能不注意。
那是结合了：恐惧、释然还有一股期待的奇怪情绪。
用夕洛的话来形容就是：疯子一般的语气。
但是看这个男人的衣着和表情他并不像是疯子，夕洛思索间这个男人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夕洛的视线，一双没有太多感情的狭长眼睛对上了夕洛的目光。夕洛本能地皱了皱眉头，随后装作不经意地移开了视线。
男人似乎并未在意，可脑海中的低吟已经停了下来，他挥手停了一辆出租车：“请带我去最近的网吧，网费一个小时不高于5块钱的那种，谢谢。”，车子在夕洛的视线中迅速离去，然而夕洛却不得不有些胡思乱想。
不过……应该没事吧……但愿……
这个世界已经够乱了，平安一点不好么。
夕洛还在外面闲逛，而第一学院内已经掀起了一波疯狂的浪潮，毫不夸张！不管是A区域还是D区域，学生们几乎都知道了一个让人瞪大眼睛的好消息：天使也在第一学院！弥雅的名气和受欢迎程度远远超乎了她本人的想象，从早上开始便不断有好奇的学员们堆积在宿舍楼附近——如果不是没有通行证，他们估计早就忍不住想要去亲眼见见在网上已经大红大紫的天使女神了。
第一学院是个城中城，除了教学区域和训练区域外其他的地方基本上都是按照城市的建设构造的，不但有各种娱乐场所，而且商业街美食街什么的一应俱全，今天的城市内特别热闹，几乎到哪都能听见一个名词：天使。
“嘿，哥们儿，你知道吗？天使……”
“哥你是第七个跟我说这句话的人……实际上我早就知道了。”
“你们在聊什么呢？天使吗？”
“对啊，你那什么？好像很好喝的样子，我也买一杯。”
“嘿嘿嘿，当时天使转学进来后，我一直有载观察她哦，不过一开始没认出来，跟我想象中的差距蛮大的……不过真的很漂亮！但是她有点心理疾病。”
“呃？心理疾病？？？”
“是啊，你不知道吗？唉……所以说人无完人啊，没点缺陷怎么样都不可能，你们不知道，她跟网上视频里的一模一样！超漂亮的诶！而且声音贼好听！不过当时我离她比较远没听见就是了……”
不知道是不是凑巧，店内忽然播放起了一段音乐，正是网上传得正火的‘天使之音’，也就是弥雅和夕洛合奏的那首歌。
“啊~女神的声音好棒~这股魔境……啧，这个男的好碍眼啊！”
“牛粪罢了，话说你们知道这个男的和天使是什么关系么？”
“音乐人吧？合作关系？应该是负责演奏乐器的，反正我不相信他们还有别的关系！”
“加一！”
“话说天使都在宿舍里呆了好久了，还不下来吗？今天我没课，你们呢？”
“我们也没课，不过下午有个实训……战争系的学生们惨啊，今早上我路过模拟室那边听到一阵一阵的哀嚎，啧啧啧~话说我们在这里坐了多久了？”
“两三个小时吧……反正没有看见天使我不打算走了！”
“加一。”
类似的对话几乎在宿舍公寓附近的每一个小店内都会响起，居心不轨的少年们铁了心要亲眼目睹天使的风姿，甚至有些勇士骄傲地挺着胸：“评分？那是什么！翘一两节课大不了掉个段！重新拼几把我又是一条好汉！”
后来这部分人基本上都是在抱着老师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求着给多两分。
【作者题外话】：诸君圣诞节快乐！今年的圣诞节我也是一个人过呢QvQ,本来想写一个圣诞节小剧场的，可是太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