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老实说，把她这么丢在这里也不太好，学院里现在乱作一团，各个地方充斥警备，不过宿舍按理来说应该防备等级会更高，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这时候俩人走了，回来的时候看见满地红，那该有多刺激。
有些犯难的夕洛皱起了眉头，眼神在墨瑶瑶身上打转。
“夕洛，要不……”
弥雅拉着夕洛的衣角，柔柔弱弱地要说些什么，不过夕洛左右手一拍：“好！那这样吧，你们要吃些什么？我去打包回来。”
弥雅：“……”
学院里是有自律机械的，可惜那些自律机械并不包含了送外卖的功能，学员们也有过申请，不过全部都被驳回了。
从阳台上蹦了下去后，夕洛走向了餐厅的方向。
瘫在沙发上的墨瑶瑶：“他就这样每天去上课的？”
苦笑的弥雅：“那个……平时和我一起的话，还是走电梯比较多，快迟到了就会走特殊通道。”
所谓的特殊通道，自然就是从阳台上蹦下去，一般人完全不会考虑的特殊通道，墨瑶瑶纠结起了万分复杂的表情：“你们俩……某种角度来说真是绝配，不管是脑回路还是别的什么。”
弥雅：“？”
天空已经黯淡了下来，学院内各处的照明设备纷纷散发出了柔和的光芒，几乎每隔一百米都能看见漂浮着的自律机械，它们负责警戒一切情况，因为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些自律机械被全部从仓库里召唤了出来，严格监控学院的任何一个角落。
今夜在外面闲逛的学生挺多，四大系的学员们能够在夕洛的视线里瞎晃，这些人倒是没有多少紧张的情绪，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看到他们脸上或多或少的好奇和兴奋。
夕洛就觉得人类真是没救了。
他们难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一个敌在暗我在明的组织，正对着学院下手，目的是什么已经不用多说，这些年轻的幼崽们竟然毫无危机意识，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的心有多大。
路人A：“哎，你听说了么？今天好像出了大事儿诶。”
路人B：“废话，我跟你说，今天好像学院里死了人，特殊系那边的，而且据说不是偶然，你看，全都是监控，恐怕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路人C：“这不明摆着的么，我们今天训练的时候，教官的武器突然炸裂，要不是教官反应快，差点就扑街了呢，不过还好只是轻伤。”
路人A：“你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路人B：“不知道啊，现在不是正在看情况么，你们看，今晚上这么热闹，估计这些人跟我们一样，出来不都是为了打探情报的么。”
路人C：“说的也是，有些不安心啊，第一次听说学院里都能死人的吧？”
夕洛路过一些学生们时，他们的轻声细语钻进了自己的耳朵，看来是学院官方暂时封停了消息，不过这根本没有什么作用，毕竟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四大系里都乱作了一团，封住消息也只是勉强停止扩散罢了。
不过几天，敏感的学生们肯定会发现事情的真相，那时候的他们还能像现在这么悠哉的散步么？
夕洛笑了笑，径直走进了餐厅。
金碧辉煌的餐厅散发着腐朽的资本主义气息，这个该死的土豪聚集地，即使到了这么晚的时候还是有着一些人在喝酒用餐，不过这里既然是餐厅而非‘食堂’那么也实属正常，这个时间点还聚集在一起的学生，大多也在谈论今天发生的事情。
因为是直接打包回去，夕洛也不占着座位了，通过数据终端点菜后等待了不到五分钟，拎着精美的盒子就往外走。
前脚刚踏出餐厅的大门呢，后面就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学员A：“狗蛋！狗蛋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狗蛋！”
学员B：“哇啊啊！口吐白沫了！快！带他去医疗中心！”
倒地不省人事的学员：“咕噜噜噜噜……”
先前还平静优雅的餐厅立刻混乱了起来，充斥着惊呼和咋响，自律机械第一时间跑了过来，把地上瘫着的学员背到了自己机械的身躯上，开足了马力往医疗中心的方向跑去。
夕洛：“……”
咋回事儿？
心怀疑惑的夕洛趁乱来到了昏过去的学员的那张桌子，他因为之前倒地的时候不小心拉住了桌布，导致大量的餐具和食物洒了一地。
真浪费啊……不，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蒂亚，能检测一下这些食物么？”
『……稍等』
没有让夕洛多等，一个正在待命的自律机械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跑了过来，机械触手上崩出了几根银针，不对不对，那是银针，应该是探测针之类的，在一个个倾洒的食物里触碰过后。
『并未监测到毒药成分』
“饮料呢？”
『也没有』
“这就奇怪了啊……”
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夕洛疑惑地‘嘶’了一声，那昏迷过去的学生明显是中毒迹象，这些食物里没有毒，那么毒来自哪呢？正疑惑间，蒂亚忽然出声，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刚才昏迷的那个学生，死了。』
“……？”
『没有撑到医疗中心，全身脏器衰竭死亡，无法逆转的那种，即使植入共生体也救不回来了』
死了。
又死了一个。
而且又是在自己眼前，毫无预兆地死去。
“是在警告……还是挑衅么……”
微微垂了垂眼眸，夕洛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刚走到外面，一阵混乱的声音便从四面八方传来，似乎是又有了什么骚动，本不想多管闲事的夕洛，还是忍耐不住内心的某种焦躁而赶往了来源处，并不是距离餐厅多么的地方。
幽蓝色的灵能燃烧着，如同梦幻般绚烂。
多么唯美的一幕，如果用设备记录下来，或许不用做任何处理，都能让人难以忘怀。
有些东西的美丽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例如——
生命的绽放。
以及。
生命的凋零。
这两种事物，占据了世界规则极大的一部分，而眼前所发生的一幕，便是代表了终焉之美的——凋零。
“天呐……”
“怎么会这样……”
“……”
身边的学员们颤抖着，用有些变调了的语气，像是嘀咕，又像是渴求着什么地说着。
幽蓝色的灵能，犹如火焰一般，没有规则地摇曳。
透过这层朦胧到不切实际的美丽，可以看见已经逐渐被消解融化的皮肤，以及潜藏在皮肤之下的红色肌肉。
可惜那些东西，都被这美丽的幽蓝之色所掩盖。
看起来似乎很缓慢，实际上不过两三分钟，一切便恢复了静止，幽蓝色的灵能已经灼烧完毕，余下一具残破的躯体，失去了刚才的梦幻，眼前的残破腐朽呈现出更深层次的厌恶。
几乎人人都撇过了头，脸色苍白地忍住了干呕的欲望。
夕洛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眼神平静地扫过尸体的每一处角落，跟预料中的差不多，潜藏在身体细胞里的灵能燃烧的干干净净，燃烧灵能的同时，强大的能量无意识地消解了身上的肉体。
在灵能刚开始不受控制的燃烧时，他应该还保留着意识。
那应该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吧……
眼睁睁看见自己‘燃烧’了起来，忍受着躯体被不断消融的痛苦，最后在梦幻的幽蓝中堕入永恒，迎来黑暗的终结。
当老师们赶来的时候，夕洛早已离开，这些人看到地上破烂不堪的尸体，脸色或多或少有些变化。
走在宿舍楼下，夕洛沉思着什么，数据终端突然传来了消息提示。
大叔：“保护好自己，需要武器来找我拿，上次那个乐土是后土成员所说的灾难已经开始了。”
夕洛停顿了一下，回了个‘好’。
大叔：“另外帮我照看一下瑶瑶。”
夕洛：“交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照看’她的。”
大叔：“为什么加引号？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我跟你讲！你要是敢对我家瑶瑶出手！我一定要！好好把你当女婿！（眼睛向下的微笑表情）”
夕洛：“……”
心里的沉重稍微舒缓了一点，透过黑漆漆的天幕，月光倾洒了下来，似乎是遮住月亮的乌云已经消散，银白的月光带着些许的清冷，照亮了大地。
“至少，官方的人已经察觉到了，如果全力以赴起来，就算是乐土也没那么容易再出手了吧？”
不管怎么说，这里还是人类最后的圣地，玄武城，而且，还是玄武城最为高等的学府——第一学院。
………………
“哥哥……”
“……”
他忙着自己的事情，没空理会自己，甚至连头都没有转过来，从他的眉角可以看见清晰的不耐烦，琳收回了想要抓住他衣角的手。
如果这么做的话，会被他狠狠扇开吧。
他从来都不喜欢自己，不只是他，几乎所有人都不喜欢自己。
不过那也是咎由自取，被自己那恶劣的态度所接触，会厌恶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
“哥哥……”
又一次，轻呼出声，苍白的灯光照耀在她的脸上，毫无血色的小脸契合着银色的头发，宛若一具失去了光彩的玩偶。
被抛弃在路边，无人问津。
被称作哥哥的男生终于回过了头来，冰冷……不，那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神，似乎就像是在看一件死物，无机质的视线凝聚在她的脸上，他的手里持着一条长长的血红色镰刃。
琳有些害怕地往回退了两步，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哥哥手中的武器。
见此，他嘴角有了些许似乎是讥讽的冷笑，稍微抬起了手，吓得面前的女孩一个哆嗦，双腿发软地跌倒在地上。
“啊呜……”
她发出了悲鸣，害怕地闭上了眼睛，耳朵里听到了平静的脚步声，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钻入了鼻子，压迫感近在咫尺，虽然颤抖着，但是依然艰难地睁开了双眸。
哥哥他站在自己身前，俯视着自己，毫无情感的视线像是冰冷的锥子，刺入了琳的内心，扎出了血……撒的到处都是。
因为角度的关系，跌坐在地上的琳只能抬起头来才能看见哥哥的脸，他像是一个小巨人一样，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就这么俯视着自己，良久后，才慢慢吐出了一句话。
“毫无价值的你，没有资格喊我哥哥。”
琳：“……”
是这样吗？哥哥是这样认为的吗……依旧是毫无价值吗？
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明明已经……
“哥哥……啊！”
鲜血如同烟花般绽放，血珠曼妙地朝着某个方向划出了一条精美的弧度，手臂上多了一条清晰的红色痕迹。透过灯光拉出的阴影，墙壁上的娇小影子痛苦地捂住了左手。
“我不允许你，称呼我为哥哥，你没有这个资格。”
“可是……哥哥……呀！”
又是一声刺耳的、刀刃划破空气的呼啸，左手上的伤痕又多了一条，墙上的血迹像是小丑的嘴巴一样，呈现一个滑稽的微笑。
痛，剧烈的痛。
像是被火焰灼烧一般的痛。
武器并非普通的武器，被它所划开的皮肤，闪耀着细微的赤红色冷光。
即使如此，颤抖着，琳也艰难地伸出了手，跪在地上，眼泪不住地流淌，而这一切，也并未让面前这个与自己流着同样鲜血的男生，露出过哪怕一丝的怜悯，他只是静静地，俯视着她。
颤抖的右手终于触摸到了他的衣角，似乎抓住了什么极为坚定的东西，颤抖停了下来，发白的指尖将衣服扯出了皱褶。
“噗呲！”
“呀啊啊啊！”
因为痛苦而抽搐的手瞬间松开，他冷漠地把衣服往回拉了拉，鲜血没有撒到自己的衣服上，真是太好了。
洁白的右手手臂，也增添了一条清晰可见的伤痕。
明明是宛若精致瓷器一样的皮肤，因为这些伤疤而变得丑陋不堪。
“呜呜……唔呜呜……”
哽咽啜泣的声音也许是痛苦带来的，也许是内心的煎熬带来的，但都无法改变她在颤抖着哭泣的事实。娇小的身体蜷缩着，紧紧地抱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痕不断流淌出血液。
温热的触感划过了大腿，浸湿了衣服，最后变成了铁锈一样的味道钻入鼻子。
“不要……抛弃我……哥哥……”
这么说着。
可他的神色毫无变化。
“说了，你没有资格，喊我哥哥。”
“呀啊啊！！”
血液，变得越来越多，伤痕，变得越来越多。
到最后，琳已经没有了多余的力气哭泣，眼泪也像是流干了一样，空洞的双眸里，只有着不切实际的希冀在勉强燃烧着，她倾斜地倒在地上，银色的头发被地面的血液所染红。
嘴巴微微张开着，因为角度的关系，眼泪顺着泪痕落到了嘴巴里。
和鲜血一样的咸，一样的难以下咽。
手臂上、躯干上、大腿上。
甚至是……
脸上……
充斥着一条接一条的伤痕。
瓷娃娃被扔在布满了砂纸的泳池里，经过了一场地震，随后变得这么破破烂烂，大概只能用这样来形容现在的她吧。
但即使如此。
“不要……抛弃我……哥哥……”
轻微的、已经快要听不见的声音，发自内心地希冀着、渴求着。
被映射在墙上的影子变得有些浑浊，一道站立着的影子，一道缩成一团的影子，那站立着的影子缓缓抬起了手，连接着血红色镰刃的那一段，朝着已经快要说不出话的影子挥了下去。
“噗……”
又是一道温热的血液刻印在了粗糙的墙面。
与此同时，他似乎是腻了，身影逐渐远离了她，房间里的灯光‘啪嗒’一声寂灭，只剩下极为微弱的呼吸声。
黑漆漆一片，还有什么残响着？
“不要……抛弃……”
“我……”
………………
正准备推开宿舍大门的夕洛忽然皱了皱眉头。
“咦？怎么肥四……怎么突然觉得有一种‘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办’的感觉呢？”
露出了相当疑惑的表情，夕洛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走廊，大概是错觉吧，自己可没有什么遗忘的事情啊。
嗯，是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