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艺依很无聊，真的相当无聊。但在无聊之中，隐隐还有一丝忐忑。
她讨厌母亲那些粗暴的要求，同样讨厌母亲的帮凶。学校的老师有一大半都是帮凶，家教、辅导班老师什么的更是如此，而且一个比一个讨厌……随着年岁渐长，小学毕业升上初中之后，这种想法愈发根深蒂固。
相应的，与这些混蛋做对，就成了一种难以放弃的乐趣。虽然会带来不少麻烦，但萧艺依却称得上是持之以恒。比如这次被老妈逼着来补习班，她就在出门前化了个浓浓的妆容——尽管被老妈按着脑袋洗了，已然编好的辫子也被拆散，强行扎成最简单的马尾。
但说到底，反抗的结果并不是最重要的，过程往往更有意义。
这次的这个王老师虽然比以前那些老师都更年轻，看着似乎更顺眼一些，但怎么想也只是个帮凶而已。对此，萧艺依压根就没抱有什么特别的期望。
果然，两个小时的课程结束之后，王哲补了一句：“大家都可以撤了。不过新来的那位同学留一下，先别走。”
学生们纷纷收拾东西，迅速抽身。在出门之前，他们不约而同地偷偷看向萧艺依，目光里满是怜悯或幸灾乐祸。
“上课一直不听，这下好了，要被教训啦……”
“哈哈，让她刚才那么嚣张！”
“王老师的课堂也敢那么玩，这下SB了吧……”
王哲走过去关上了门，将那些隐隐约约的议论声都挡在了门外。他转过身，走到了萧艺依的桌子正前方，站住了。
女孩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你想干嘛？收拾我？”
王哲反问道：“你觉得我会怎么收拾你？”
萧艺依撇了撇嘴角：“我怎么知道？体罚？随便你咯，老子反正不会怕你。”
“老子？”王哲忍不住笑了，“你一点都不怕？”
女孩扭头看向窗外，扬起了细细的眉毛：“那是当然，大不了我在这喊非礼！我看，要慌的人是你才对。”
王哲脸上的笑容更盛：“还真的是够嚣张啊……你这样子，在学校里应该会吃不少苦头吧？”
“切，要你管！”
“我只是从理智的角度上分析一下。与其这样当刺头，你为什么不乖乖听老师的话呢？那样你肯定会轻松很多，你妈妈也不会刻意折磨你。”
“要你管？”萧艺依怒目圆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哪来那么多废话！”
“行了，别在这跟我犯中二病，赶紧回家去吧。但如果你妈问起的话，你就说我刚才把你狠狠地体罚了一顿，先打手心，完后又罚站半个小时。”
萧艺依不由一愣：“你说啥？”
“我说，装伤装痛，这个你总会吧？回家以后你就说被我整得很惨，懂吧？”
“你……你什么意思？”
王哲皱眉道：“就是让你装个可怜而已，你还理解不了？”
“我能理解！”萧艺依也皱起了眉头，咬着下唇，“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如果我不狠狠收拾你一顿，你妈妈肯定要投诉我失职。但我没兴趣体罚学生。所以我们就稍微演一下吧，避免麻烦。”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愈发清晰。
萧艺依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看她这反应，王哲便明白必然是那个胖胖的中年大妈来了。
“现在配合一下。”快速说完，他抓住女孩的胳膊，把她猛地拉起来，拽到了一旁的墙角处。
“小王老师，你在里面吗？”果然是那个市侩的大妈音。
王哲坐到了课桌上，拿起课本翻开，道：“您进来吧。”
大妈开门进来，一眼就瞧见年轻的老师坐在桌子上看书，而自己的女儿靠墙站着，眼里还隐隐有一丝泪光……等下，泪光？这铁石心肠的坏丫头上一次掉眼泪是什么时候来着？
“小王老师，我这娃娃是不是特别皮，特别不听话？”
“没错，所以我刚才体罚她了，现在让她罚站。”
“好！就是要严厉点才好，严师出高徒嘛！”大妈凑了过去，伸出手，似乎又想拽住王哲的手摇一摇，表达赞赏和感谢。
不过王哲把课本递到了那双胖乎乎的手里，自己却闪身躲开了。然后他说：“本来我还想找您领人回去的，既然您现在来了，那正好，我就不用给您打电话了。时候不早，我们这也要关门了，您带她回家吧。”
大妈连忙笑道：“好好好，我回去再使劲教训她，罚她的站！”
王哲却摇了摇头：“大姐，我说你这样不行啊。你平时在家时间不多吧？”
“这个……也不瞒小王老师，我平时要管店，忙得很。孩子他爸早就和我离婚了，而且他更不管孩子。”
“所以说，您体罚她效果肯定不行，因为教育手段必须要有持续性。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不仅没有效果，反而会让孩子越来越逆反。这样吧，以后您就把这孩子送我们这儿来，我们都是专业的老师，帮您管，您看怎么样？我会专门跟蒋老师谈谈，给您个优惠折扣，尽量不比现有的辅导费超出太多。”
“成，那当然成！多谢您，小王老师。价钱什么的都好说，只要效果好就行！”大妈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嗯，那您先带她回去吧。”
然后，大妈一边笑呵呵地道着谢，一边拽着女儿走了。
之前没有凑一起的时候还没有显出来，现在肩并肩走在一起了，母亲的肥胖和女儿的瘦削便形成了相当鲜明的对比。
自从母亲来了之后，萧艺依便始终保持沉默。不过在出门之前，她回头瞧了一眼。
王哲本来已经掏出手机，准备给米莉打电话了。但余光瞥到了女孩的视线，便下意识地抬起了脸。
萧艺依的眼神很复杂。
不过王哲此刻并没有心思理会太多。他只是微笑了一下，权作回应。
然后等到母女俩离开之后，他立刻拨出了电话。
“喂，进展怎么样啊，小米莉？”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别在我的名字前面加‘小’字。”
“好好好，米小莉同学，你的进展如何了？”
“……你回来再说吧，电话里不方便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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