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须蕾牢牢握住锁骨上的挂件用力一扯,把一小支试管拔了下来,摔在了叱鬼的脸上。“毁尸灭剂”撒在它分得很开的红眼睛上,它痛苦地捂住了双眼,但两缕青烟仍从粗大的指缝里源源不断地冒出。叱鬼的动作显得僵硬起来,它无法抗拒地固化,最终仍变回了一具灰白丑陋的石像仰倒在地,在与花岗岩发出剧烈的碰撞声后摔了个稀碎。
栗梓汀说过毁尸灭剂也可用于销毁魔兽,诚不我欺。
回声在狭长的主厅里响彻了很久,而无论是江楠还是阿须蕾都觉得这个声音美妙至极。
“你可以挪开了吗,胖子……”阿须蕾推了推丝毫不肯动弹的江楠。
“滚蛋,我身材是模特级的。”他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手臂无法撑起自身的重量,只能以非常难堪的姿势滚到了一边,“你应该用蛇涎刀上的毒液涂在伤口上……”
“你想毒死我吗?”尽管嘴硬,阿须蕾还是听从对方的意见用手指刮了一些毒液涂抹在了被叱鬼挠了一爪的患处,伤口果然停止了恶化。
“这叫以毒攻毒。”他躺在地上得意地笑了。
“真不赖!”她感叹道,“吴坤怎么办,吸血鬼先生?”
“他已经被关到地牢了……”江楠机敏地打住了,“你刚才叫我什么?”
“吸血鬼啊!”她忽闪着一双猫一样的大眼睛故作天真地补充道,“先生。”
“你怎么会知道……?”对方狐疑地盯着他,“老大不可能告诉你这种事……”
“不用他告诉我。”她得意地枚举着原因,“你的斗篷上一股血腥味、被叱鬼咬到的伤口愈合的也很快,”她指着对方肩膀已经痊愈的伤口说道,“而且你自己也说过,吸血鬼的眼睛是金色的--你已经在我面前暴露过两次了!”
江楠怔了几秒,随即瞳孔再度变为金色--像两枚金币一样,嘴角两侧也伸出了獠牙,他恶狠狠地说道:“你要是装作不知道,或许还能多活一阵……可惜啊!偏要抖机灵。”
“你省省吧!”她笑着抓了一块碎石扔在他身上,“你要是真想杀了我,也不会帮我试毒了!”
江楠望着拱顶也笑了,“连这都被你看穿了?看来我非杀你灭口不可了!”他早就预料到吴坤对阿须蕾不怀好意,特地截下了水瓶喝了几口,确认没毒才交给她。
“你还给了我龙蛋呢……”她小声地说。
“说起那个,你如果不吃的话,可以还给我吗?我现在好像需要补补……”
“不行!”她断然拒绝,“里面有小龙宝宝呢!”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会儿,但素来争锋相对的两人似乎不喜欢突如其来的和睦,都移开了目光。
“吴坤怎么就在地牢了?”阿须蕾红着脸转移话题。
“他用的是瞬间移动啊。你知道瞬间移动的原理吗?就是将自己的身体暂时托付给摆渡人,由他们把你送到想要到达的地点。”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瞬间移动的秘密,“那又怎么……?”
江楠一脸坏笑地说道:“摆渡人也是见钱眼开的,我用一枚金币收买了他,他就直接替我把吴坤押入大牢了。”
“那可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所以老大才不让你太早单独使用瞬间移动,摆渡人看你是小孩子,就更容易欺负你。”
“你其实和督导……”阿须蕾凑近对方的脸问道,“关系超好的吧!”
江楠笑了,露出一口皓齿,“那是当然--他不仅是我导师、连我的命还是他救回来的呢。正如刚才所说,我其实是人类和吸血鬼生出来的杂种,原本一直在市井走街串巷,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在魔法部排除异端的那段时期被送上了断头台。当时还是老大替素未谋面的我担保,才捡回了一条命……”
阿须蕾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默默地看着对方。
“那你呢?神偷小姐,为什么不使用棘火?”江楠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该不会是没学会吧……”
他自以为幽默的对白却换来一段尴尬的沉默,阿须蕾无意义地盯着地上某块花岗岩怔怔地看了很久,眼眶有些发红。
“不想说就算了。”江楠干咳了两声,像是在打圆场。
“我曾今用这招杀过人。”
“棘火吗?”
见须蕾点了点头,江楠故作轻描淡写地说:“多新鲜啊,我们黑魔司不是成天都在打打杀杀么--像我,在来魔法部之前也欠下好几条人命了,我能怎么办呢,吸血鬼也要吃饭啊!”
“我杀的是我的父母。”
又是一阵古怪的沉默,之前还互相看不惯的两人居然在此互诉衷肠,本身也令他们他们很不适应。“和你聊天好没劲。”江楠只能这么评价道。
“什么事情好没劲?”熟悉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在长厅的另一端响起,一袭黑色的长袍像一条来自远古的鳐鱼一样越飘越近。
“督导!”阿须蕾像一道光一样跑了过去,眼泪唰一下流了出来。
“哎呦喂,你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面对眼泪汪汪的学生,他不满地瞪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江楠。
“江司长他、他欺负我啊……”说着,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江楠连捶胸顿足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对她怒目而视。
“你别理他,他是嫉妒你一来就是三十五位。我刚把他带进黑魔司的时候,给他排在五十多位。”督导一语道破天机,随后他转而问精疲力竭的江楠,“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你的龙蛋呢?”
“说来话长……”他欲哭无泪地摇了摇头,看着对方胸前的一大滩血迹问道:“您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说来话长。”督导愉快地说,“有机会的话,介绍你和把我弄成这样的人认识一下,她单身,是个大美人。”他将一个装水的皮囊丢给了对方,江楠喝了两口之后恢复了不少。
阿须蕾抽抽搭搭地问督导,“您的魔法呢……?”
“已经恢复了。”他一脸得意,“很幸运,我中的这种恶蛊在施蛊人死去后便会化解,看来你们成功地找到了幕后黑手。”
“也不算太成功……”江楠躺在地上哼哼。
阿须蕾哼哼了两声,“我不信,你来个‘风暗云旋’试试看。”
督导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一挥,灯火通明的大厅莫名变得压抑昏暗,一股邪风在狭长的通道里来回穿梭、呼呼作响。
“你再来个‘幻影无形’!”
黑色的长袍一下子变得轻薄透明,逐渐隐去了踪迹,不一会儿,督导又突然在她的另一侧出现。
“那‘汲神夺魂’呢?”她依然不依不饶地追问。
“偷师偷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对方识破了她的把戏,故作严肃地说道,“别着急,明天开始你的魔鬼式训练又要拉开帷幕了。”
他接着说道:“这些日子以来我天天提心吊胆,就怕有人暗杀我,都没睡一个整觉……”他又小声补充了一句,“终于可以回家了。”
一切都回复了正轨。翌日起,阿须蕾又恢复了与督导的一对一训练;她和江楠之间还是互相看不惯;栗梓汀总是隔三刹五地给她一些奇奇怪怪的小道具。她开始每天多吃一口饭,在人前也故意装作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只是一遇到开心的事很快就笑开了花。
薛老头退休以后不再喝酒,成天在了无生趣的房间里郁郁寡欢,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一份魔法部的匿名信,信封中什么都没有写,只有一块黄铜制的帆船扣,上面隐约有两个被磨损殆尽的数字……
(猫与蝠鲼的故事之卷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