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厉害，简直做的跟真人一样。”女孩随手拿起一个靠近身边的娃娃惊叹道。
这也是丁钧开店至今听过最多的一句话。外行人的正面评价并不会令他沾沾自喜，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反而是令他大为惊讶。
“如果娃娃突然动起来，搞不好会让人以为是小人国里走出来的人哦！”女孩笑道，随后将人偶立在柜台上，掏出魔杆随口念了一道咒语。
奔跑、旋转、跳跃、倒地……被她选中的娃娃居然活灵活现地动了起来！
他用眼角瞥了一眼墙角的新娘娃娃，她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壁龛里。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忍不住好奇道。
“只是简单的纵控咒啊。”少女仰起精致的脸庞，态度仿佛是在说“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是纵控咒，只是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居然会掌握得如此熟稔，搞不好是魔法学院的高材生。
“就要这个了。”少女当即决定下来，“老板，麻烦你帮我……”
“包起来是吧？”丁钧将她选中的娃娃和新娘娃娃放在一起，随后在柜台底下翻包装盒。
“哎……？”在他俯身之际，少女发出好奇的惊叹，“这是什么？”
她盯着柜面玻璃板上贴着的羊皮纸看得入神，他将包装盒往上一放，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那张纸上的魔文连不成句子，像是在打字机上胡乱敲了一通……”她说。
“是吗？”丁钧漫不经心地从壁龛取出对方要购买的娃娃和新娘娃娃，冷不防问道，“你不觉得这个穿婚纱的和你很像？”
“真的哎！都是黑头发！”少女欣喜地说，“要不然两个我都买回去……”
“那可不行！”他一口回绝，“这可是镇店之宝。再说你已经有一个了，做人不可以太贪心。”他将包装盒塞在对方手里，一手又将新娘娃娃放回壁龛中。
“好了，谢谢惠顾。”
“我可以走了吗？你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她看似是在善意提醒对方。
该做的事……？丁钧想了一想，应该没有遗漏什么步骤。
“可还没有问我要钱……”少女一脸困惑地问，“还是说这家黑店只要命？”
“你说什么？”丁钧莫名紧张起来。忘了收钱确实是一个失误，难道对方已经有所察觉了？“你说什么要不要命的？”
“我只是注意到一个巧合——来店里买过娃娃的黑发女顾客都会莫名其妙地断手断脚断头，所以想来撞撞运气。”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凝肃起来，“如果大难不死的话，说不定之后会有幸运的事发生。”
“胡说八道。喂喂小姑娘，可不要拿什么奇怪的都市传说和我的店扯上关系。”
对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有个下落不明的未婚妻，对吧？”
“你怎么连这种事也……”
“不用把嘴张得那么大，我毕竟也是吃这行饭的，来之前早就把你调查个底朝天了。”少女接着说道，“你是出于报复才会进行这种无差别杀人的——不，并不是无差别，只要对方女孩长着一头黑长发，就会让你起杀心。至于方法么，应该是一边念咒、一边用左右手关联人和你不肯卖的新娘娃娃。再以同样的方法关联一次出售的娃娃和新娘娃娃——不过这只是出于一种形式感。等过一段时间——视你的心情而定，你便会将新娘娃娃的头或躯干拧掉，这样一来，受害人和购买的娃娃相应的部分也会掉。至于新娘娃娃，反正可以重新拼装起来，我说的没错吧？”
“说的你好像亲眼看见的一样，不过很抱歉，你说的那种咒语我……”
“你想说你不会？”她冷笑一声，她用手指敲了敲玻璃台面上的羊皮纸，“没错，你是不会，你只不过是照着默读罢了。之所以把意义不明的纸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是因为要在交付娃娃时施咒。”
丁钧的脸上没有波澜，他淡定自若地说：“这只是我随手贴着的纸。再说听你话里的意思，那些受害人一定不是死在我店里，或者说她们发生意外的时候我并不在场……”
“不在场是肯定的，因为你是通过新娘玩偶远程不定时杀人。”少女将脸凑近对方，目光中透着凛冽的寒光吗，“你当然可以否认，不过你承不承认和我制不制裁你是两码事。”
“制裁我？”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轻蔑的冷笑，“你拿什么来制裁我？如果真如你所言我采用了这种妖术，只要我轻轻把这个穿婚纱的头拔掉……”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不然你会死的。”少女的脑袋一歪，“毕竟你我之间也做了关联。”
“我们？不，我没有……”
“你当然没有，是我干的。你忘了刚才将包装盒塞到我手里的时候？说来也巧，我们两个都是在那时下的咒。”
丁钧突然笑了起来，“这招不错啊小姑娘，可惜骗不了我。这张纸不能被记诵，只能照着念，而你当时并没有看着羊皮纸。”
“你竟然知道这张纸不能被记诵？这句话我就当做认罪书收下了。”她冷笑一声，“我不用看，反正看了也看不懂——上面写的是吸血鬼语，而我使用的是翻译后的人类咒文。我们俩现在可是同生共死的状态。”
“吸血鬼语？翻译？”他难以置信地说，“你一定是在唬我。”
“是某个吸血鬼告诉我的，如果你不信的话，大可以试试看。”少女对新娘人偶做了个“请”的动作。可丁钧却没有下手。
见识过刚才的纵控咒，任谁都会相信这个女孩在魔法上的造诣非同常人，说不定她并没有骗人……不，没准只是在故弄玄虚，不过怎么会有人拿生命做代价来开这种玩笑。
“你好像还没下决心？作为支付人偶的费用我再告诉你件事好了。”少女说道，“你的未婚妻离家出走，从此便杳无信息，所以你才对黑长发的女人怀有恨意是吧？你一直管新娘娃娃叫做‘这个穿婚纱的’，说明从内心来说你已经不承认她的未婚妻身份了。”
“没错，她带着我的钱和某个胖得像猪一样的有钱人一起远走高飞……”
“你这话说得自相矛盾啊……如果我有了钱要私奔，一定会选择年轻帅气的男人，为什么非要选一个脑满肠肥的呢？”少女嘴边挂着嗤笑。
这话似乎也不无道理，丁钧愣住了，但他觉得不应顺着对方的思路被牵着鼻子走，于是他联想到另一种可能——
“那或许她纯粹是为了钱——在失踪前她将周围的朋友都借了个遍，也在地下夜总会打过工……”
“她的确是为了钱，因为她欠下了巨额高利贷。”她点了点桌上的羊皮纸。“为了租赁这个。”
“租赁？”他不可思议地低头看了看，“这张纸？”
“这是一道由哥布林写的咒文，租金可不便宜——不，应该说利息会更加贵。考虑到咒文的功效，我想她应该是为了人偶能够在戏剧舞台上自由活动才跑去租赁的。”
丁钧想起了那个曾经为之踌躇满志最终却不得不化为乌影的偶人剧院计划，突然发现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她欠债也是偿还……”他没有把话说完，而是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对方。
少女点了点头，“根据夜总会的其他小姐反映，她只是在店里和客人聊天而已，一次都没有出过台。”
“她没有背叛我……？”丁钧却突然像断了线的人偶一般全身瘫软，但他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她现在在哪里？”
“很遗憾，她恐怕已经在世界各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