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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被神诅咒的少女

“该你了,大哥哥。”

苇名真一闻言,无奈地从少女手中接过红色的结绳,挂在手指上翻出网一样的花式。

他真的在和她玩游戏。

不是奇奇怪怪的恐怖故事里的那种游戏,而是最简单的翻花绳。

苇名真一没有感觉到奇诡的气息,偶然初碰到的她的小手也有着属于人类的温度。虽然不知道用温度来判断究竟准不准确,但是幽灵是没有体温的,至少可以判断她不是幽灵而是活着的生命。

之前在神道上听见的节肢类爬行的声音消失了。

世界安安静静,只有他和纱织蹲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花绳。苇名真一偷偷观察着这只注意力全部放在手上的少女。她的眼睛依然空洞,表情麻木,就好像坏掉的芭比娃娃一样,让苇名真一十分不舒服。

她说她有一位“兄长大人”,但苇名真一没有感觉到这里有生活的气息。反而随着夜渐深,蛰伏在地底的阴冷渗了上来,让他忍不住紧了紧衣服。

纱织穿得很单薄,而且没有穿内衬。随着小小的身子蹲下去,衣服在牛顿爷爷的力量下垂下来,以苇名真一的身高很自然地就看到两颗诱人的小樱桃。他很绅士地移开眼睛,刚刚那一瞬间完全是不可抗力。

现在的女孩子对男女之防都这么不重视的吗?

如果是惠的话恐怕又要被他教育了。

可惜虽然这孩子和惠差不多大,但两人才刚见面,苇名真一也不好说什么。这种时候最好闭嘴装作没看到,否则被当成变态就不妙了。

不过现在重中之重并不是这件事。

“纱织。”

刚从他手中接过结绳的少女抬起头,只是看着苇名真一。

“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少女衣衫单薄,这时候问她冷不冷,听起来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不过苇名真一是真的感觉到冷了,这很不正常。以他的血气即便光着上身站在雪地里也不会有什么事,现在却起了鸡皮疙瘩。

这股寒意仿佛来自亡者的国度,带着腐朽与死寂的气息。

“大哥哥,冷吗?”

纱织疑惑地站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巴喔成一个恍然大悟的形状。

“没关系,等一下就不冷了。”

这话听着同样很奇怪。

死了确实就不会冷了,但苇名真一总感觉她不是那个意思。

她也确实不是那个意思。

纱织踏着小碎步走到神殿前方,双手叠放在身前,很有礼貌地对着神殿的方向鞠了一躬。

“请安静一点!”

她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说是请求,其实更像是命令。

苇名真一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地底涌出来的寒意渐渐消失了,那种来自冥府的气息逐渐褪去,又变回了正常的温度。只是外面依旧大雾弥漫,让人看不真切。做完这一切的少女回到苇名真一身边。

“好了,大哥哥,我们继续吧。”

她期待地说。

“不,太晚了我得回去了,纱织。”

苇名真一也站了起来,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一直在留意少女的表情。提防万一她被刺激到之后黑化,然后抱着只要杀了苇名真一就能永远陪她玩这样的想法率先发难。毕竟纱织怎么看都不正常,忽然心理扭曲是很合理的事。

确定这个神社和自称纱织的少女有问题之后,他就打算先溜回去调查情报再图后计。之前吃了情报的亏,无论是吸血鬼还是面具男都没能达到目的。

他的力量本来就不是泛用型,攻击性倒是拉满功能性就太弱了,他适合当个受雇于人的杀手,说杀人就杀人的那种,不去管杀人之后的事。但是很多问题不是杀人就能解决的,反而杀人容易让一个小问题变成更大的麻烦。

他可不想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这样吗……”

纱织情绪低落地低下头,头发遮住了那双本就空洞无比的眼睛。无处安放的小手紧紧攥着绯袴,小巧的足尖对在一起,罗袜下的玉指不知所措地打架。她的精神看上去很不稳定,肩膀一直在颤抖。

良久,才慢慢平静下来。

“大哥哥,还会来陪纱织吗?”

“会的吧。”

苇名真一答道。

少女出乎他意料没有当场发作。

他肯定还会再回来至少一次,不过那时候已经是准备万全了。这座深山中的神社处处透着诡异,惠就在不远处的药罐乡边的旅馆集训,为了妹妹的安全,这种危险的地方肯定是最好清除掉的。

橘千花那句话绝不是无的放矢——不要让惠靠近这里。

他准备明天好好和惠说清楚这件事,让她离神社之类的地方远一点。然后去药罐乡里打听一下和神社有关的传说。

可惜那个谜语人这段时间估计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他了。

“纱织不一起回去吗?这么晚了。”

苇名真一忽然问道。

纱织摇摇头。

“纱织啊,是被神诅咒的孩子,是没办法离开这里的。”

如此说着。

明明如此说着,却露出了笑容。

这是苇名真一第一次看这孩子笑,冷清而淡薄,嘴角的弧度仿佛上帝用尺子测量好的一样,带着难以言说的美感,如同微笑的蒙娜丽莎。看得他也不由得开心起来。

“大哥哥,约定好了噢。”

纱织伸出小拇指,期待地看着他。

约定,就和参拜一样在神秘学里也是必须慎重对待的东西。随便立下约定是很可怕的事。但苇名真一还是打算答应下来,只不过是再次回到这里罢了,他本就打算之后再回来一趟。而且立下约定也代表了“结缘”,虽然苇名真一沿路做了许多标记,但如果这个办法失去了作用,苇名真一也可以依靠“缘”的力量找到这里。

他伸出手。

“约好了。”

两人的小指勾在一起。

“指切りげんまん、嘘ついたら针千本饮ます。”(拉钩钩,说谎话的人要吞下一千枚针。)

纱织轻轻唱着。

……

阳光从未像现在这么刺眼过,透过帐篷照在苇名真一脸上,让他不得不醒过来。

睡袋里的苇名真一翻了个身,慢悠悠地爬起。他回忆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揉了揉睡得有些僵硬的脖子。睡袋当然不比家里的床舒适,结果就是他落枕了。不过问题不大,只听一声骨节爆响,苇名真一把自己的头正了回来。

左手小拇指冰寒无比,指根有一圈黑色的、不知是什么草编织成的指环,寒意便是从那上面发出来的。

昨晚上拉钩的时候还没有这个。等他沿着神道返回,回到那片雾已经散尽的森林之后,这个虚无的连手机都拍不出来的怪异的草戒就已经在那里了。不知道是谁给带上去的,但是即便是幽灵这样的无形之物也不可能瞒过他的直感。

苇名真一更倾向于它是诅咒的显化。

“一定要回去。”——它代表了和那个谜之少女的约定。

在日本,关于“拉钩”的来源有一种说法。

「指切り」

早在江户时代,日本妓女们活跃的地方“吉原”地区流行着一种神秘的仪式。传说,妓女们会将小拇指的第一关节切下来送给喜欢的男性,以示自己此生认定他这个人,希望嫁给他。就像古代青楼女子给喜欢的书生抛绣球一样。

不过实际上真的切手指的妓女并不多,大多数女人会去找工匠打造自己小拇指的模拟物送给恩客。

因为古时候消息不灵通,所以经常会出现同一个女人送了很多节小拇指出去然而收到信物的男人们感动得一塌糊涂却又互不相知的情况。

广撒网,多敛鱼,择优而从之。

这个简单的道理女人们在古时候就明白了,而且屡试不爽。

八十年代的日本女权运动轰轰烈烈,更是因为虚假的金融泡沫达到了顶峰,那个时候女性把追求她们的男人分为四中类型——“跑腿男”,顾名思义,就算专门用来开车接送或者跑腿取东西的;“付账男”,出门的时候带上一起负责买单的男人;“礼物男”,节假日送礼物的男人。最后就是“本命”,也就是真正喜欢的男人。

那个时代追求女孩光有钱可不行,还得长得帅。最关键的是花钱的机会还不一定有,你得抢着花钱,否则就被其他人抢了去。

婚后丈夫也得顺着妻子,妻子不想要孩子就不要,日本的少子化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

那也是日本女性地位最巅峰的时候。

然后……

然后平成废宅就躺平了。

无消费欲望、无结婚欲望、无生育欲望,抱着纸片人就能过日子,又不用花钱又不会被嫌弃,不需要费尽心思去社交也不需要担心追到手之后出轨之类的问题,纸片人的性格多样还都很爱自己。因为日本是高收入国家,靠着每天打零工的钱能过得很舒服,等哪天得了重病没办法治疗就找个地方自杀。

再然后,再然后日本女权就自动爆炸了。

先是各种贬低,把废宅们的社会地位压到最底层。可是人家不在乎,都已经摆烂了,指不定哪天就卧轨自杀的人怎么会在乎这种闲言碎语。虽然社会一直在打击宅文化,但是越打击宅男越多。

最后日本女性的择偶观从三高(高收入、高学历、高个子)变为三平(平均收入、平凡外貌、平稳性格)再到如今的四低(低姿态、低风险、低依存、低消耗)不过是短短五十年不到的时间。现在甚至很多肉食女,女追男,宣扬女生要主动抓住自己的幸福,宣扬“女子力”这种女权看了都会气吐血的东西。

不得不说现实真是魔幻。

纱织和苇名真一的“指切り”当然不可能是原本定情的含义,而是单纯的约定用的俗语。说是约定,或许诅咒的意味会更浓一点。

至少草环上的比业力更为不详的气息他还是能感觉到的,冷得好似来自九泉之下,死人之国。

苇名真一仔细研究了一阵,发现自己看不出什么明堂,准备等中午休息的时候联系一下铃木奈央,她应该知道些什么。当务之急还是循着昨晚的标记回去找找看,虽然他打下去的业力痕迹足够维持一天的时间,但天知道这期间会不会发生什么事给弄没了。

他收拾好自己的小营地,背上包,感应了下方位,循着痕迹再次往森林里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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